凱悅百貨是江北的老牌商場，曾隸屬于世通國際貿易集團，是這座城市的商貿龍頭老大。沒想到母公司牽扯刑事案件，凱悅百貨受牽連走了下坡路，早沒有昔日的輝煌。

兩人直接走到后門辦公區，趙起云出示證件：“我們想了解周美玲的情況，麻煩通知女裝部。”

前臺小姐臉色一變，立刻撥打了一個分機號。沒兩分鐘，一個身材微胖的女人快步走來。她年紀與周美玲相差不多，語氣透著緊張：“兩位警官好，我是女裝部經理張茵。昨天已經有警官來找過我們了，美玲已經辭職一個多星期，她的事情我們真不了解。”

這個女人直接堵在門口，看起來不打算讓他們進門。

趙起云出奇的有耐心：“張女士，我們有新線索需要再確認一下。”

女裝部在三層，是商場的黃金地段。

張茵把兩人帶到周美玲曾工作過的專柜，一路上幾次試圖打聽案件調查進展。瞅見趙起云越來越不耐煩的臉，江微連忙湊上前去，笑道：“張經理，看來您對周美玲還是挺關心的，你們是不是私底下關系很好呢？”

“沒有，沒有，她就我部門的一個普通員工，我對她不是很了解。”張茵嚇得連連否認，不敢再開口。

凱悅百貨因生意不好，商場撤銷了奢侈品專柜，引入中低檔品牌，吸引更多消費群體。

周美玲曾任Y&R專柜柜員，是個風格獨特的潮牌，價格較低，適合大學生和剛畢業的小年輕。

每個專柜一般安排兩到三位柜員，Y&R是小牌子，只有兩個柜員。他們到的時候，只看到一個年紀不到二十歲的小姑娘在整理貨架。

“辛梅。”

張茵招呼她過來。

“兩位警官過來調查周美玲的案子，你要好好配合。”

小姑娘很緊張，目光從兩位警官臉上一一掃過。看到江微時，她眼中的惶恐不安加重了，這讓江微十分不解。

“我沒見過美玲姐，她辭職后我才來上班，什么也不知道啊。”辛梅惴惴不安的說。

張茵對她的態度不滿：“讓你配合就配合，哪兒那么多廢話。”

辛梅低下頭。

趙起云不知什么時候已經走進專柜來回查看，把幾個人晾在一邊。

張茵識趣的離開，臨走還不時回頭，不放心的看著他們。

見趙起云沒有開口的意思，江微按自己的思路開始提問：“塔子山公園的案子，你聽說過嗎？”

“聽說過一點，挺……嚇人的。”

“嚇人？”

“……她畢竟……曾是公司的人。”

“跟你一起工作的文小姐還沒到？”江微比較關心這個。

辛梅眼神一閃：“哦佳佳姐，她一會兒才過來呢。警官，三天前我還聽到她跟周美玲打過電話……好像還……約見面了……”

“誰聽見誰打電話了？”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忽然出現在柜臺后面，開柜門、開電腦、接電話線，一氣呵成，動作很麻利，“有時間聊八卦，不如多做點兒正事。”

隊里只對內勤規定著裝要求，外勤組基本上是怎么方便怎么穿，文佳佳誤會辛梅在和人閑聊天。

辛梅趕忙解釋：“佳佳姐誤會了，兩位警官剛才在問我……美玲姐的事。”

“美玲？”文佳佳愣了下，繼續低頭忙自己的事：“周美玲啊，她不是辭職了嗎？”

江微問：“辭職前她有跟你說過什么事情，或是有沒有反常舉動？”

“辭職前說什么……”文佳佳一臉不耐煩，“辭職前說什么，我都跟你們的同事說過了，我真不清楚。”

江微又問：“你和周美玲的關系怎么樣？”

“我和她關系……就是普通同事關系，合作兩年還算愉快，不過她辭職后我們就沒聯系了。”文佳佳語速很快，可她每次回答之前，都要重復半句江微的問題，好像刻意留給自己思考時間。

文佳佳個子很高，175這樣的身高除了模特，在普通女性里不多見。江微上下打量她幾眼，又看了看她隨手放在柜臺上的包。

“文小姐似乎很喜歡這系列的包，LV老花，可惜是高仿的，普通同事你會把包借給人家嗎？”

文佳佳的臉瞬間就僵了。

趙起云走過來，不客氣的道：“文小姐，這是命案，希望你認真配合，想清楚再回答。”

“我知道是命案，正因為這樣，我才不敢……不敢說美玲的事，被經理知道我要被開除了！公司不喜歡惹麻煩的人！”

文佳佳把他們帶到應急出口處的樓梯間。

樓道里很黑，關上鐵門隱約能聽見商場循環播放的輕音樂。

“我和美玲算不上多親密的朋友，但在同一個專柜呆了兩年，也算找到個說話的伴兒。出來打工都不容易，聽說她出事，我心里真挺難過的。”

文佳佳感慨萬千。

“她辭職后我們見過一次，是她打電話約的我，語氣聽上去挺著急。”

江微問：“具體什么時候的事？”

“大概是……她辭職后第三天吧。對，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是梅子第一天來上班，新人手忙腳亂，弄的我一整天不得安生。”

文佳佳仔細回憶：“那天真的太忙了，我們匆匆約在百貨商場樓下見面……她提著一個購物袋，說買衣服把銀行卡刷爆了，實在沒錢，想找我借個包，高仿也沒關系。”

趙起云從手機上翻出一張照片，是物證科保留的周美玲死時穿的藍裙子：“她買的是這件衣服嗎？”

文佳佳十分肯定：“就是這件，當時我好奇看了一下，聽說要一萬多塊。美玲說她就穿一天，穿完還要拿去退的。”

趙起云又把包斜挎包的物證照片翻出來，文佳佳看到自己的東西，臉色微微一變，點頭確認了。

“這雙鞋子呢？”趙起云翻出最后一張照片。

文佳佳看了眼說：“這是美玲自己的鞋，上下班我見她穿過。”

趙起云點頭，把手機收回口袋，接著問：“周美玲來找你的時候，神色有什么異常嗎？”

文佳佳很肯定的點頭：“她看上去很焦躁，我就勸她說既然沒錢，就先找份工作，別買這么貴的衣服。她說自己要去一個什么會所見個挺重要的人，還特意找我來借包。我看她實在挺著急，就把當天背的斜挎包借她了。”

趙起云問：“哪家會所？”

文佳佳搖頭：“她沒說，我沒問。”

“要去見什么人？”

“我不知道。我和美玲平時真的只是一起吃午飯的好同事，私生活方面從不過問，她來找我借包我都挺驚訝了。”文佳佳說的有理有據，不像在撒謊。

“周美玲和她前夫離婚的事，你知道嗎？”

文佳佳想了下，放低聲音說：“她沒說，但我們都猜著了。她手機鎖屏是她和女兒的照片，可從來不見她提自己家里那一位，估計要么是死了要么是分了。”

趙起云追問：“那她有男朋友嗎？”

文佳佳遲疑了一會兒回答：“男朋友算不上吧，但有個追求者，就我們公司維修部的電工陸師傅。我們私底下猜啊，陸師傅喜歡美玲，經常來找她，可美玲對他不冷不熱的。哦，對了，她辭職前還跟陸師傅吵過一架，就在咱們現在這個樓道里。”

趙起云直視對方：“你聽到他們吵架的內容嗎？”

文佳佳想了下說：“那天我上完廁所，路過應急出口好像聽到……什么我還有女兒，你不要擅作主張，小心我去告你之類的……我沒聽清就走了，可能是陸師傅要跟美玲好，美玲不同意吧。”

“你就沒想著聽的更清楚或更久一點兒？”趙起云懷疑的問。

文佳佳尷尬的笑了下：“我不愛打聽別人的私事，再說我們商場有規定，柜臺空崗不能超三分鐘，被張經理看見我和美玲都不在要罰錢的，所以我不敢耽誤，趕快回去了。”

趙起云又問：“周美玲有抑郁癥嗎？”

“抑郁？沒有吧，她頂多就是焦慮，我覺得她挺缺錢的。”

“怎么說？”

“平日吃飯只吃素，同事聚餐也不參加，口紅化妝品什么買的都是最便宜的。正因如此，那天她花大價錢買禮服，我印象深刻，她說要去會所，我還以為是去面試什么的。”

趙起云點了點頭，“謝謝你的配合，案件結束前，可能還會找你詢問有關被害人的事。”

“……別讓我們經理知道就行。”文佳佳有些擔心。

趙起云正要走，忽然想到什么，回頭看她：“你見過周美玲女士的孩子嗎？”

文佳佳仔細回憶一下，搖頭說沒見過。

文佳佳離開后，兩人回到商場購物區。因為是工作日，店里沒有多少人，冷冷清清。

“維修部那邊你去問，我去保安室看監控錄像。知道該問什么問題吧？”趙起云問。

江微點頭。

他走了兩步又回頭，非常認真的說：“那個什么陸師傅，估計比較難纏，拿出早上和吳建斌說話的氣勢。”

江微目光不易察覺的冷了幾分，后悔自己早上沒控制住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