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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一言難盡啊沈亦

隨著車尾燈漸漸遠去,四周重落寂靜無聲。冷風刮個不停,吹得遠處幾棵剛松簌簌發響。空中還彌漫著不知是雨是雪的小水珠,霧茫茫的一片。

好幾個月前的一個清晨,也是類似的天氣,裴長宇招呼沈亦去晨跑。

回來之后,也是在家門前的這片草坪上,裴長宇說要和他談幾句。

不過一刻鐘的時間,金色的晨曦被烏云隱去,遠處泡沫翻騰的海水污濁發黑,海面逐漸陰沉下來。

那日,裴長宇說話的口吻與平常無異,平穩、斟字酌句,帶著一種試探的意味。交談中,與其去相信對方嘴里吐出來的或曲意逢迎、或精心演練、或別有所求的字句,裴長宇更喜歡觀察對方在聽自己說話時微不可察的反應。

對于沈亦,裴長宇讀不大準,需要格外費些心思。

這個孩子十六歲時失去父親,母親改嫁。他二十歲時,大他四歲的哥哥又死于一場意外。小伙子來到自己面前時,早已有著超出自己年齡的處事不驚,話很少,情緒更少。

不過沒關系,裴長宇確信不疑的是,沈亦深愛著裴央。僅憑這一點,裴長宇就有八分的把握說服他。

沈亦對裴央的感情,不是干凈純粹、漫天煙花的夢幻,鮮有鞍前馬后的體貼,少見燭火鮮花的詩意,甚至連沈亦自己都會認為,比起愛情,那更像一種契約。

然而厚沉的愛,原本就是刻骨銘心的契約,是來自于靈魂深處的信仰。為了這份信仰,沈亦他會欺騙,會算計,會不擇手段。

但縱使有一天,生活攪得他渾身惱怒,命運讓他跌得頭破血流,他也會掙扎著在泥潭中站起來,一步不退。

幾句談話下來,裴長宇看得出沈亦的糾結與痛苦,于是留他一人獨自考慮。要進門前,裴長宇聽見沈亦在他背后低聲自語:“裴央會怪我的。”

“怪你?”裴長宇頓住腳步,爽朗地咧嘴笑:“你錯了。”

裴長宇回過身,走到沈亦面前。他比沈亦矮上半個頭,身型也遠不如這位后輩卓立挺拔。但此時,裴長宇才是主宰這個家命運的人。

他看著沈亦,緩緩道:“她會恨你、后悔嫁給你。但是你們結婚前,我就告訴你——過去這些年,不管你給了她什么,都是我借你的。”

裴長宇態度十分堅定,語氣里半是威脅,半是祈求:“如今該還了。”

“這未必是她想要的。”沈亦反倒試圖說服他。比起金色糖紙銀色糖霜下的庇護,或許裴央更想要不留情面的真相?

“她想要什么……”裴長宇重重地拍了兩下他的肩,終于有些疲憊:“我顧不上了。”

他彎下腰,撣了撣褲管上沾著的泥土,像是很輕松似的,略微蹣跚著腳步進門去了。

翌日,二月十五,是森雅子的生日。

晚上七點,沈亦從會議室出來,經過助理萬元的桌子,食指指節在桌上扣了扣,“那個……給森雅子送個禮物。”

萬元手里抓著個漢堡,梅林辣醬都快滴到桌上了。他用油呼呼的手掌抹了抹嘴,露出一個牛香四溢的笑容,問道:“什么禮物,老大?”

沈亦沒回頭,徑直往辦公室里去,“你看吧。問問那個誰,Amy。”

“她叫Emily。”萬元一邊大聲咀嚼,一邊糾正沈亦。一不小心,肉汁還滴到了圓滾滾的肚子上。

沈亦已經合上了辦公室的門。

萬元無奈地抓起一把紙巾擦擦手,用油膩膩的爪子拿起手機,給Emily發消息。Emily在弗洛斯工作四年了,沈亦依舊沒能記對她叫什么,真是絕了。不過據說Emily和森雅子私交不錯,八成能出出主意。

兩個小時后,沈亦在開會。他收到一條來自森雅子的消息:“謝謝你,我很喜歡。”

沈亦不清楚萬元具體買了啥,也不打算問,這事應該算處理好了。

昨天是情人節,今天又是森雅子的生日,但他都沒能去見她,略為慚愧。

公司里忙得夠嗆,除了業務上的千頭萬緒,還要應對合規、法務、審計各個部門前仆后繼的審查。

他每天睡不到四個小時,幾乎夜夜失眠,一遍一遍地梳理證券欺詐案相關的事件,一次一次地回顧和每個相關人員的接觸,一筆一筆地細究盤子里的交易。

很多時候,千鈞一發只在細節里。

一封封郵件往來、一段段電話錄音、一份份資料傳遞,每一個都有可能成為檢方死咬著不放的關鍵證據。如果他和法律顧問能夠先檢方半步,或許能為裴長宇爭取到先機;若是行差踏錯,弗洛斯高層的每個人都有可能落入和裴長宇一樣的境地。

每次身心俱疲地回到那個冰冷空蕩的家,站在玄關的頂燈下,沈亦總是會納悶,自己竭盡全力做的一切,究竟是為了什么?

這個思考令他自己發笑。

深了,真是深了。

離個婚,思想都能深邃起來。

“以前吧,你是為了裴央,為了愛情。”茍廣富有次是這么告訴他的。

真幽默!

裴央這種淺薄的女人,還以為孟德斯鳩就是孟子,自己會愛她?

欲望罷了。

也只有她那榆木腦袋,才會相信男人在上她前說的那句“我愛你”。

再說,多數人乞求愛情、歌頌愛情,因為他們除了愛情一無所有。

而他什么都有了。

愛情唾手可得。

今晚下班算不得太晚,十點左右。

沈亦開車從中城出發,回到長島的房子也是一個半小時后了。

停下車,沈亦繞過草坪,拾階而上。門外的頂燈自動點亮,“咔噠”一聲輕響,幽黃靜謐的燈光輕巧地落在地上。

在他還沒能回過神之前,一雙手勾上他的脖子,柔軟的唇印上來。

沈亦被推得向后一步,借著燈光看清眼前森雅子的面容,松了口氣。

不裝逼,實話實說,他受了點驚嚇。最近自己沒事找事尋的釁太多,他還以為有人打上門來了。

森雅子渾然不知沈亦的內心活動。剛聽Emily說沈亦離開公司,她就急匆匆地趕過來,先前在臺階上已經等了他一陣,見他的車回來,心頭一熱,便主動些。

他們上回有過這事,早在大學時候了。時隔十年,印象中他瘦削鋒利的下顎依舊完美。下巴的胡茬略微扎人,添了幾分風霜的意味。

她不由得在心里暗自較勁,男人是越老越妖的生物嗎?

森雅子磕磕絆絆地作業,從耳垂開始,意意思思地撩撥,同時留心他的回應。但沈亦不拒不迎,似乎是愣住了。

這本就不是一個人能做的事,森雅子覺得羞愧難當,但又進退兩難,只好勒令自己再專注些,更為大膽地纏上去。

這對久別重逢的初戀情人站在木質露臺上,月光、犬吠、佳人都已到位,但是沈亦完全進入不了狀態,像是對美人計免疫,身體毫無波瀾。

森雅子終是敗下陣來,放開他的脖頸,退后一步,面上燒得通紅,根本不敢抬頭和他對視,生怕他會笑話自己。

比她更無語的,自然是沈亦。他被這匪夷所思的情形怔得像個木偶,完全僵立在原地。

這特么什么鬼?!

“對不起。”他咳了一聲,盡可能從容地解釋道:“最近工作壓力比較大。”

沈亦心想,昨兒個……我莫不是被那黑哥們兒打殘了?

那哥們兒這么狠?

應該也沒踢到啊……

“是我不好,我……”森雅子急于化解二人之間干澀的氛圍,結結巴巴地解釋:“因為你……你送我的生日禮物,我還以為你是……這個意思。”

沈亦愕然,萬元這家伙送了什么?

咱也不好說,咱也不好問。

就在場面尷尬得令人汗顏時,沈亦的手機忽然響了。

他在心里暗自慶幸這個電話的到來,而森雅子也頗為識趣道:“你還有事吧?我先走了。”

“怎么過來的?”沈亦并沒有馬上接起電話,而是問她:“我送你?”

“我開車來的。”森雅子笑著示意他止步,掏出車鑰匙往臺階下去。

直到森雅子的車從路邊離開,沈亦才接起萬元的來電,一通劈頭蓋臉地罵:“你小子丫的……”

半分鐘后,萬元委屈萬分地伸冤:“老大,我早不都給你發了賬單和明細的嗎?你咋也不看一眼……”

沈亦這才去瞄了眼萬元的聊天框。

Amelia想法倒是挺多,花了他五位數美金。除開常規的一只包,還很有“創意”地附上了一件阿姆斯特丹紅燈區才有的那種衣飾。

沈亦盯著明細五秒,回到電話上,語氣凜冽地囑咐道:“這個女人,Amelia……”

“她叫Emily。”

“以后別讓她做任何客戶對接的工作。”他極其正經地交代道。

“就是、就是啊老大。”萬元眼見自己辦砸了事,趕緊甩鍋:“Emily也太會擅作主張了吧?都哪兒跟哪兒啊,就給人送這物件兒?”

萬元在心里吐槽,不是你送禮物嗎?你送禮物,不就為這嗎?

腹誹歸腹誹,萬元在嘴上持續輸出:“你瞧給她激動的,明兒個還不得送人一鉆戒?”

聽到“鉆戒”這個字眼,沈亦微微蹙眉,心里像是被毛刺扎了一下。他張了張嘴,沒再說什么。

萬元這才逮到機會說起他來電的緣由:“哥,那個嫂……裴央工作室那塊地,你昨兒個不是讓我去打聽嗎?我問過了。”

“嗯。”沈亦的態度恢復成一貫的平淡。

“裴央的確是租到去年年底就沒再續上。那么我按照你交代的,問村民愿不愿意出讓。但是村長告訴我,這宅基地一個月前就被人看上,小樓已經被買走了,使用權也轉讓了。”

不等沈亦回話,萬元繼續道:“所以今兒個我好說歹說,請他們去和新房東商量商量,看看他們有沒有興趣談談,反正價格都好說唄?”

“嗯。”

萬元見他同意,掛電話辦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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