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消費主義的囹圄
- 破產富家女離婚記
- 小離喵
- 2713字
- 2022-12-23 10:27:29
“兄弟,跟你商量個事兒哈。”開車送沈亦回長島的路上,茍廣富埋怨道:“這個月局子進三回了,情人節(jié)大晚上都不放過我。咱能消停幾天不?”
“你不用管我。”沈亦聚精會神地盯著手機,答得無所謂。
“喲呵,我不管,呵呵,瞧這硬氣的?”茍廣富冷哼兩聲,斜著眼詰問:“我不來,你認為局子里的電話會打誰那兒去?”
沈亦輕觸手機屏幕的手指滯了滯。
茍廣富不來,他們或許會打電話給配偶……
“別……”沈亦清了清嗓子,艱難地認慫:“行吧。”
茍廣富對付沈亦頗有一套,百試不爽——拿裴央壓他就得了,秒慫。
茍廣富得意地咧嘴笑,露出一排白得發(fā)光的上牙,還是今兒個下午為了相親專門去洗的。結果他剛從印度牙醫(yī)那兒氣宇軒昂地邁步出來,就接到了警局的電話。
像今天這樣毫無道理的事吧,最近倆月越來越多。
公司樓下地庫的一個臨時代泊員做事吊兒郎當,別給小費就完事了。要是今后都不想再碰見那哥們兒,找個錯處報給物業(yè),也不是安排不了。
很難解沈亦為什么要動這個手,完全不是他的性子。
事情結果是小哥挨了兩拳,在警局閑坐四小時,從沈亦這兒拿走的錢比他干半年的代泊員都多;沈亦也挨了兩拳,在警局枯坐四小時,錯過兩個和投資人的洽談,損失不可計量。
真是蠢得可以。
別說茍廣富了,連警員都覺得沈亦的精神狀態(tài)有問題,給他做了尿檢來排除用了什么藥物的可能性。
森雅子上周說得沒錯,得讓他去看心理醫(yī)生。
“她是不是問別人借了錢?”沈亦沒再看手機了,抬眼望進前方的車尾燈紅色的光暈里,忽然沒頭沒尾地問道。
“誰?”茍廣富回過神來。
沈亦沒解釋,又垂頭去看手機。
車開到路口停下,茍廣富打量了他一眼。
沈亦在手機上看銀行賬單,臉上寫著懊惱:“她的銀行賬戶應該都凍結了,也沒用我的副卡,那她在用誰的錢?”
哦,茍廣富想,在說裴央啊。“她可以不花錢啊,哥們兒。”茍廣富翻了個白眼,打燈轉向上高速。
“司機和保姆呢?”沈亦好奇地問。
“打發(fā)走就完了。”茍廣富聳聳肩,視線不離道路:“你們又沒孩子,她一個人要什么司機保姆?”
沈亦想了想,又問:“那平常買包呢?旅游呢?”
“她的箱包首飾衣服鞋子,都可以編號錄入做一個庫存管理系統了,干脆賣掉一半補貼家用!所以美國檢方和監(jiān)管的用意是好的、善良的、公正的,把罰金收來,三次分配給我這樣的勞苦大眾……”
“你開什么玩笑?”沈亦冷笑道:“罰款也是交給美國財政部。”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嘛,千萬不要定量地去考慮這種問題,大體是這么個意思就完了。”茍廣富接著道:“而像裴央這種被消費主義奴役的大小姐,就該嘗一嘗……”
“工作室呢?”沈亦打斷了茍廣富。銀行賬單上,工作室的租金這個月停了。工作室也關了嗎?
印象里,裴央是很在意那個工作室的。
春天院子里哪個犄角旮旯冒出的野花,夏天往石縫里鉆進去的翠綠色蜥蜴,什么都能讓她高興老半天。
偶爾工作室的同事烤個小糕點送給她,她會留半個存冰箱里,等自己下班回來,獻寶給他。
他一向不大喜歡這種花花綠綠的甜食,但不知道為什么腦海里的畫面很清晰,他甚至能看見紙杯蛋糕上星星點點的糖粒,還有裴央定定望著自己的一雙眸子,黑漆漆水汪汪的。
還有記憶里她冰涼的小手,抓著自己的手貼在她臉上,微微歪著頭對他笑。低頭和她親吻時,充盈他鼻尖的是一種烤焦了的棉花糖混著劣質朗姆酒的味道,指尖還殘留著她柔軟的耳垂的觸感……
思及此,沈亦低頭看了眼自己,趕緊調整了一下粗糙不羈的坐姿,架起一個二郎腿,擋擋視線。
媽的,這女人有毒。
他降下車窗,一只胳膊支在窗框上,任由凜冽的夜風使勁灌進來,再次堅定地提醒自己這是一種即時的、毫無意義的欲望。
“臥艸你不冷嗎?”茍廣富從駕駛座把車窗升回去,覺得他莫名其妙。
“熱。”
這車里忒熱了。
茍廣富無知無覺,“哦”了聲,把空調溫度降下來,然后好言好語地勸誡道:“我做這行這么多年,給你一個中肯的建議——這種時候切忌心軟。條件給到位,說什么都別動搖,等著她簽字就是了。而且咱們給的這個條件算非非非常厚道了,加上贍養(yǎng)費,她再去包個小白……”
車內的空氣驟降五度,茍廣富不敢再逼逼了。
“錢都給她了,她也看不上。”沈亦音色沉郁。他今天翻了過去幾個月所有的賬單,頭一兩個月,裴央還有些花銷,近來是一動不動,就好像這個人不存在一樣。
“你這個思維是錯的。她目前的狀態(tài),于我們是件好事。”茍廣富堅定地做著客戶心理建設:“我認為這恰好說明,裴央是個具備理性思維的好青年。你看,如果她不改變消費習慣和生活方式,她將會深陷消費主義的囹圄,誤把自己對于金錢的依賴誤會成對于你的依賴,那你們這個婚根本離不成……可是她很明智,在家道中落、被丈夫無情拋棄……”
沈亦側目盯著他,很認真地聽。
車拐到長島北岸的水濱住宅小區(qū)內。這里樹木茂密,沒什么路燈,看著陰森森的。
茍廣富覺得車外刺骨的風像是尋著門縫鉆進他的脊骨,他打了個寒戰(zhàn)繼續(xù)道:“在經受多重打擊的情況下,裴央她迅速調整出了一套應對策略,從經濟上、情感上自立起來,那么她接下來的路會是一條光明大道!她今后想找個帥的,她有錢;她今后想找個有錢的,她有顏。用不了多久,她就會痛快放你走!所以……”
車駛入沈亦家的私人車道停下,茍廣富聲情并茂地總結道:“兄弟,自由的曙光,就在前方!”
他關車燈、熄火,一轉頭,差點兒被嚇得尿出來。
沈亦眼里的血絲扎進著一潭深黑的死水,正一動不動地盯著他。
茍廣富后脊背直冒冷汗,還好沈亦很快轉開了頭,頹唐地望著車子前方發(fā)呆。
現在的他,傷悲多于憤怒。
良久,他沙啞道:“她來找過你嗎?”
茍廣富嘆息一聲,反問:“你是希望有,還是沒有?”
車里一陣沉默。
見沈亦不答,茍廣富收起嘻嘻哈哈的嘴臉,頗為誠懇地建議道:“你要把你的真實想法、實際訴求告訴我。關于這個事情,得像我們之前處理的所有事情一樣,你對我越透明,我越能幫助你,對吧?”
沈亦在副駕上像是死了一樣,一言不發(fā)。
“你的核心訴求到底是什么?是離婚,還是分居?還是說你想先和別人處處試試?你只要說明白,我……”
“我想整她。”
沈亦從齒間迸出四個字,眼神又狠又野。
茍廣富一時沒忍住,“哈”地笑了一聲,隨后笑聲越來越大,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滿臉通紅。
“你是想整她,還是整你自己?”快活的空氣里,茍廣富問道。
他個局外人都看出來了,沈亦這傷人二十自損八百的招式……
婚還沒離,人已經廢了。
沈亦沒再和他逼逼,解安全帶、開門、下車。
他跨出車門的一刻,茍廣富叫住了他,用從未有過的嚴肅口吻說道:“你要是想報復她,你已經成功了。一個涉世未深的姑娘,一個月內父親入獄、傾家蕩產、丈夫遺棄。夢也醒了,自尊心也碎了一地,精神脆弱點的,都得自殺了。”
沈亦起身出門的那一瞬覺得身體深處有種撕裂般的疼痛,眼前的畫面天旋地轉。他緊緊抓住車門,穩(wěn)了穩(wěn)腳步。
“既然目的達到了,往前看吧。”茍廣富毫不留情地告訴他:“她一個人熬過那些,還會需要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