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邊三角小旗迎風招展,上面遒勁的“令”字在秋日陽光下熠熠生輝,如同磁石一般吸引了青囊藥堂后院此刻所有人的目光。
驚訝、震撼之情充斥眾人臉龐。
陳洛一擺衣襟,對領著藥堂后院所有人,著全副武裝的岳山方向,單膝下跪,齊呼:“弟子拜見令使!”
聲音洪亮,響徹云霄,前堂與后院中的屋子中,所有益春坊弟子都探出頭來,一見令旗,立馬慌亂地小炮至后院,齊刷刷跪在陳洛身后。
一時間,連前堂看病抓藥的伙計都被迫停止。
有那不耐的病人欲高呼怒吼,卻被身旁人一把拉住,指指令旗,不耐的病人瞬間面如土色,如鵪鶉一般低下頭顱。
益春令旗,益春坊理論上只有坊主才有資格使用的令旗,每次動用,都意味著發生了驚天動地的大事,整個谷城都將被攪得天翻地覆。
時代的一粒塵,落到個人身上便是一座山。
益春坊作為谷城三大勢力之一,跺一跺腳方圓數百里的地界都要抖三抖的龐然大物,一旦被全力運轉起來,不知道要波及多少人。
尤其是在益春坊坊主近百歲高齡,長年累月閉關的當下,能驚動坊主出關發下‘益春令’,真是天都要捅破了!
見青囊藥堂未外出的所有弟子到齊,岳山也不客套,粗獷的黑臉上滿是嚴肅,朗聲威嚴道:“坊主敕令,命青囊藥堂眾弟子速速前往安平坊黃影宅邸處理尸體,陳洛接令!”
“弟子遵命。”陳洛單膝跪地,雙手高舉過頭頂,鄭重其事地岳山同樣雙手遞給來的尺許長銀邊三角令旗,然后領著眾人紛紛起身。
一邊吩咐諸手下帶上工具,陳洛一邊向岳山打探道:“岳山師兄,發生何事,坊主他老人家出關了嗎?”
傳完命令,岳山本欲立即就走,聞聽陳洛此問,念在二人的交情份上,暫且把已經邁出去的腳收了回來,道。
“師弟,捅破天了,一百多號人,其中不乏凝血境武人,領頭的還是黃影、武嗥這兩位凝血境巔峰的存在,都沒了,要是死于黑虎堂手中,那也就罷了,無非拉開架勢干上一丈,可如果是邪祟,那么問題就太大了!”
岳山語速極快,談到這里仍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忌憚恐懼之色溢于言表。
“這么兇的邪祟,必須從速絞殺,不能再給其發展壯大的時間。現在不僅你們青囊藥堂,整個益春坊城內各個分支都被調動起來,沿河搜索的沿河搜索,排查安平坊的排查安平坊,聯絡黑虎堂的聯絡黑虎堂……師弟,你們藥堂,只是搬運尸體,已經是難得的輕松活計。”
言罷,岳山就給陳洛拱拱手,然后告辭離去。
看著岳山邁出青囊藥堂的急切背影,顯然對方還有別的事要忙。
矗立于庭院之中,周邊人來人往,準備著各種工具,陳洛神色晦暗不明,他沒想到昨夜的事情竟然鬧得怎么大,岳山雖然沒有正面答復,但主持這么大的事情,坊主顯然是出關了,那可是元體境之上的偌大谷城可以排行前三的強者。
而就是這樣的強者,還統率著益春坊這龐然大物,在得知滅掉包括十來名凝血境武人在內的黃影宅邸百余賓客的存在可能是邪祟之后,竟然會如此忌憚。
單益春坊的力量還不夠,竟然還要聯絡城東的黑虎堂,要知道雙方的關系不說是不死不休,那也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就是現在,城外新發現的銀礦旁,雙方都還各自駐扎著一大票人馬,已經做過好幾場,各自傷亡慘重,連陳洛的師尊袁洪亮都被派去支援。
就是這樣的深仇大怨,面對一個能殺死十來名凝血境的邪祟,看坊主的安排,竟似能夠干戈暫止,共同應敵。
看來邪祟的可怕之處要遠勝過自己最壞的預估!
思索間,不多時,青囊藥堂眾人便扛著一排排擔架整整齊齊地站在后院之中,陳洛回過神來,目光一一掠過,清點數,除了采藥隊之外……嗯,二叔呢?
陳洛不由問出聲來。
已經醒過來,只是臉色略有些蒼白的二掌柜朱根生忙道:“大掌柜,陳順柱今晨告假回靠山村了,您知道的呀?”
聞言,陳洛一拍腦門,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容:“唉,怨我,都忙糊涂了!”
糊弄過這一茬,陳洛便大手一揮,帶著青囊藥堂的幾十號人趕往安平坊。
身后,朱根生不由腹誹:“什么忙糊涂了,您老根本就沒動,一直木樁一樣杵在那兒!”
另一邊,陳洛自然不知道自己看似老實本分的手下在吐槽自己不靠譜,而是一邊盡可能收斂速度保證身后人能夠跟上,一邊接著剛才的思索,心中疑惑。
如果邪祟可以變強,而且發展起來的邪祟威脅巨大,那為什么不在邪祟一開始弱小時候就將其消滅掉呢?
他可記得,益春坊外院之前,可是已經離奇死了好幾個雜役,門中似乎并沒有足夠重視。
這里,再用益春坊不在乎區區幾個雜役的生死來解釋就說不通了。
其中,定有隱情!
陳洛心中揣度,一邊帶隊奔行,也不免注意到一路上各種觸目驚心的景象。
往日里街市的繁華不再,只剩下蕭索。
街巷兩旁家家閉門閉戶,但又不時被一隊隊持刀拿劍的益春坊弟子粗暴地敲開房門,挨家挨戶地搜查。
臨近益春河邊,更是遠遠可以望見,每隔丈許的位置,便站著一名光著膀子的漢子,是被征召的纖夫與碼頭工人,正拉著網繩一寸寸河道地排查。
而且每十名光膀漢子身后都站著一名披甲拿著兵器的武人緊張戒備著,一者督工,二者防備河中。
不過顯然,到此為止,他們并無所獲,兩側河堤上堆滿了各種死魚爛蝦、水草雜物,離著十來丈的距離,陳洛就能感覺到一股臭氣熏天。
青囊藥堂眾人紛紛捂住鼻子。
好在青囊藥堂所在的南鄭巷離黃影位于安平坊的宅邸的距離并不遠,期間經過河道的地方自然更是少之又少,很快陳洛便領著眾人抵達了黃影宅邸的朱漆銅扣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