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亭皺眉看著萬雨晴身上的衣物,道:“你這是穿的什么……”
萬雨晴笑道:“金門侯那里騙來的!”又道:“之前聽聞公主相助了幽谷孤女孟初迷,我便知公主并非那等傳說中狠毒之人,今日所見,公主果然如此,雨晴愿意跟公主、仙子做個朋友!”
兩人見她雖不懂身份尊卑,但是性格直爽,便應了下來。
萬雨晴帶著眾人穿過山洞暗道,雖然隧道難走,但果然近了很多,飛穿而過,只用了半天,不過到了之時,天已經黑了。
眾人來到泗水幽谷邊上的原野,周圍靜悄悄的,沒有戰場仙障,并非戰場之貌。
眾人一時沒了主意,畢月心慌得緊,抓緊了淺亭,淺亭無助地看向臨沭,臨沭的目光定定地落在遠方地平線上僅剩的一輪殘陽。淺亭又轉頭望向萬雨晴,萬雨晴給了淺亭一個安慰的目光,又皺眉看著臨沭。
手下一動,畢月跑了出去,臨沭一把拽回來,問道:“你去哪兒?”
畢月的手依舊在抖:“我覺得不好,自是出事了……我要去找帝兄!”
臨沭道:“我先帶你去幽谷,然后我去找大殿下?!闭f罷,拽起畢月往遠處飛去。萬雨晴和淺亭無法,只好緊跟著。
畢月心里“突突”的跳,煩躁不堪,什么都做不了,心里滿是那些想象出來的悲慘景象。
兩人落在幽谷入口處的那片林子里。
就著昏暗的天光,臨沭道:“我知你自小便愛胡鬧,但是,我隨著幾位殿下從軍打仗十萬年,從未見過誰家親眷在身旁便能勝的。那只會帶來無盡的擔憂與牽掛!你好生在幽谷待著罷?!?
畢月嗓子里好似含著一包淚,只能點頭吞下去,忽見他手腕處有一道新的疤痕,輕輕捧起來,便動了扶桑神力,將其愈合。
臨沭也沒有崩住,深吸一口氣,突然抱住畢月,在她耳邊細細道:“兄弟相殘,骨肉相殺,各為其主,二哥與我們亦是如此。我們都是至親,只有生死之說,并無勝敗之論。只望你能好好活著,若我們誰死了,你都要替我們好好活著。你要知道,我們這些在生死瞬間走過的人,唯一欣慰的便是知道為誰而戰?!?
畢月哭道:“不會的,不會的,不管你們誰死了,只要我還活著,即便拼了一身修為,逆轉天地輪回,也要救你們回來……”
臨沭松開她,抹去她眼邊的淚,道:“為了大殿下,為了我們兄弟,公主不要涉險,可好?”
畢月雖心里別扭,面上還是用力點點頭。
臨沭轉身時才發現淺亭和萬雨晴站在身后,朝她們點點頭,踏步離開。
萬雨晴忽然喊道:“保重。”
臨沭停下來,轉身。淺亭和畢月也都跟著說了一句保重。
臨沭露出這世間最豪邁而悲烈的笑容,決絕轉身而走。
此時,殘陽已落,半天藍光。
淺亭開口道:“接下來如何?”
“找虞神來不及了,看臨沭將軍突然變了語氣,公主覺得此場戰事,可還有回旋的余地?”萬雨晴道。
畢月忽然想起在奐山城的時候那一男一女所言,心下一慌道:“雨晴,我怕孟成筠設了陷阱,孟初迷恐有危險,你可不可以……”
萬雨晴搖搖頭,嘆道:“孟初迷,只交給我便好?!?
畢月見她還盯著臨沭離開的地方,便囑咐道:“戰場無情,我所有親人都在其中,不得已而為之。而你,莫要沖動,我不想你因為我丟了性命?!?
萬雨晴收回視線,笑道:“我不過小商人一個,天南海北都走過,如何不惜命的!公主,我告辭了。”說罷,轉身離去。
畢月看看萬雨晴離開的身影,又轉頭看一眼臨沭離開的地方,堅定道:“淺亭,我們走吧?!?
淺亭一把抓住畢月道:“我們一不識路,二不知在哪兒,如何去得!”
畢月從衣襟中取出琥珀吊墜,吊墜是大金烏元神所化,此刻正熠熠發光。淺亭驚呼道:“原你帶著呢!”
畢月從未有現在這般鎮定,道:“這世上,總有個自戀狂,每當自己覺得命不久矣的時候,便把這送到我身邊,覺得好像就算他死了,也能保我一世平安?!?
“我們可以不用站在他們身后,我們也可以上戰場,你是扶桑畢月啊?!?
“淺亭……”畢月抓起淺亭,默默看著她。
淺亭別過臉去,帶著哭腔道:“我是娘娘的干女兒,你別想把我拋下?!?
畢月笑道:“我只是想讓你帶著我飛過去……”
淺亭:“……”
說實話,淺亭此人,雖然自小有六金烏護著,也算是橫行霸道不務正業。雖然學術不精,但,她騰云的本事還是很厲害的,沒過多久便尋到了黑煙密布的一處地方。
畢月盯著人間那處黑壓壓的地方,便要拉著淺亭下去,淺亭慌忙拉住她道:“你我從未去過戰場,不知那里面如何,若是看到了什么……月月,你要是裂魂,我必帶你離開,你可做好準備?!?
畢月慎重點頭,淺亭長吸一口氣,抓著畢月往下一沖,離那黑氣越來越近,頭皮發麻,發根好似要被拽起,戾氣越來越重,就像無數小刀片拼命割皮膚。終于,一股燒焦的氣味兒強勢竄入畢月鼻腔、口腔,似乎下一秒就要被嗆死。
等到能睜開眼睛,畢月和淺亭牽著手,不知道如何去形容這眼前的沖擊感。
焦黑的大地,金火就在腳下燃燒著,似乎是唯一留著余溫的活物。沒有觸目驚心的血液,只有無邊無際的黑煙籠罩著,充斥著,彌漫著。畢月以為,她來到了一個不一樣的山市,這里也有人做陰陽買賣,用鮮活生命做的買賣。
那是古老的故事,相傳,在上古戰場上,神祇們會將自己的將士化作天邊的繁星,失去一個人,便隕落一顆星。
畢月抬首看著天上中間那道突兀的白氣,雖然東西半邊天尚且繁星依舊,可心里隱隱也知有些人再也沒有機會看到這世間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