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最好的刀

“四下無人，只有朕和你，還不可以說？”

“草民有件禮物想送給陛下。”

姜椒蹙眉，“姜武不是你給朕的禮物？”

“自然不是。”姜興治笑著搖頭，“進宮的孩子這么多，陛下卻只留下了最沒公子樣的姜武，可見這事是講緣分的。”

“那你要給朕看什么？”姜椒觀察著老狐貍的神色，害怕他剛吃了癟要索取更多利益。

虧本的買賣，她可不做。

老狐貍在前方領路，“陛下隨草民來，那東西草民藏得深，就怕讓人發現了。”

“朕還以為這世上沒有你姜興治不敢的事，你竟也有怕的事，稀奇啊！”姜椒冷笑。

“陛下言重了。”

他道，“草民保證，這東西一定是陛下想要的。”

“朕勸你最好不要多事，尤其是這次的事，讓朕很不開心。”

“呵呵呵。”姜興治笑了。

他心情很好，半點被削去爵位的憂傷都沒有。

“草民的孫兒既然成了太子，自然和王府這邊要脫離干系。

更何況，他還有那樣一個身世和行事作風都帶著污點的生父。

別說那個污點是草民的兒子，就算是草民本人，草民也下得去手。”

說到這，姜興治略有深意的看向她，“陛下，您莫說草民狠，您才是最下得去死手的那個人。

太子還那么小，您就讓他直面這些骯臟的手段，您就不怕他以后恨您？”

“不至于。”姜椒嘴上掛著舒心的笑，“決定立太子的時候，朕就沒想活太久。”

“哈哈哈哈……”姜興治大笑起來，他丟了拐棍，意氣風發的進了書房，好似恢復了當年一人一騎獨闖蠻部的朝氣，“草民果然沒看錯人吶！狠！夠狠！”

“舍得，有舍才有得。”姜椒嘆了聲，“更何況，他是受害者。”

“倒是草民著相了。”

姜興治捧著一個用布包著的錦盒走了出來。

即使是一個人跟來的，姜椒也不擔心他會在盒子里藏什么暗器，給自己玩一手圖窮匕見。

在知道姜武出生自恭親王府后，姜椒和太后的心情都是沉重的。

只因這位老王爺眼里只有夏朝的江山，為了夏朝，他可以斬斷一切兒女私情。

這個人很復雜，沒法評價。

姜椒看著盒子里躺著的滿滿一堆罪狀，也不知他是從何時開始收集的，單從紙張顏色來看，有新有舊，像是日復一日的攢下的。

這些紙張上，寫著的全是那些領著皇家糧食過日子的宗親們曾經犯下的罪過。

也許，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在他們作威作福的時候有這樣一只代表著公正的眼睛，正全程緊盯著他們。

“重疊了。”姜椒的評價很不客氣。

這意味著，姜興治送出的禮物，很廉價。

“草民先前說著相了。”

“朕聽到了。”姜椒環抱著雙臂，錦盒已經回到了姜興治手中。

“草民確實想過，用這些保護草民唯一的兒子平安，是陛下一席話讓老臣茅塞頓開。”

姜椒不可思議的望著他。

她說了什么？

從入了這座王府開始，她一直在走神。

她一直在想，該從哪里賺錢。

“既然陛下說重疊了，想必，也打算出手了吧？”

姜椒一臉漠然的望著他，并不開口。

“那把殺人的刀，陛下準備好了么？”

姜椒望向窗外。

以前是準備好了，現在嘛！

宋經業使喚起來挺合適的，她暫且不想動宋家了。

“草民愿做那把刀。”他跪下。

姜椒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后退一步。

恍惚間，她竟覺得，自己要是不同意，這老頭會以死相逼。

“朕不懂。”姜椒搖了搖頭，“朕可不信朕的話能振聾發聵到令人尋死。”

“草民一心為國，到了年老，卻被困在這點兒女私情里，很是不該。”

姜椒靜靜的聽他絮叨。

“從前能陪草民說上話的只有先帝，陛下的父親……

陛下，您很像他，卻比他更，精打細算。

像……事無巨細的商人。”

“謝謝夸獎。”姜椒倒是沒想到他能看穿自己的本來面目。

“陛下有暗影衛……”他想起姜椒是尋了西南王的幫助才將洛陽朔趕走的，又道，“應該還有更多，草民不才，也有些人手。”

“給朕的？”姜椒不解。

“不，那是江湖上的人，草民給他們的是恩情，他們還草民的也是恩情，草民給不了陛下。

草民要說的是，有一日夜里，有人瞧見您身邊的大統領暗谷扛著人回了宋家。

暗谷是先帝給您的人，直到洛陽朔走了，您才啟用。

他只聽您的話。

那時，草民就知道世家快亡了。

之后……自詡為清流世家的宋家卻在死了兩個不受寵的兒子后被更高的權勢玷污，成就了如今的左相。

陛下遲遲沒出手，左相連兄弟死了都不曾回家祭奠一二，草民不得不多想，陛下能用的刀，是不是沒了。”

姜椒點了點頭，“……你猜的不錯。不過，刀不是沒了，而是最適合的沒了。”

“那就……請陛下，讓老臣做那把刀吧！”

“你的意思是……”姜椒重新接了那錦盒，也順手扶了他一把。

“是，老臣為求公理，請陛下將一干罪人等依法處置，將罪人逐出宗門。”

姜椒忽略了他嘴里的自稱，深呼吸幾口，“你知道你在說什么么？”

“老臣知道。”

“你……”早些年，姜椒便從她父親那知道這老頭是個固執的人，認定的事沒法改變。

“你剛才還說，讓你唯一的兒子活著，現在呢？你是想讓你的孫兒也一起死？”

“老臣的孫兒只有太子。”

姜椒一口氣沒上來，被他氣得慌。

“確定？朕若是將這些東西以你的名義拿上去，你恭親王府一脈是要被世人戳著脊梁骨罵的。

甚至于……你們會死在回鄉的路上，且是死無全尸。”

“老臣確定。”姜興治望著的方向正是后院之處，“這是老臣最后一次以夏朝的臣子自稱了。

這輩子老臣過得荒唐。

娶了蠻部公主，最后卻滅了她的母族。

當然，她也沒讓臣好過，她聯系探子造反，親手殺了臣的父母。

臣有心悔過，對她的孩子百般寵溺，卻又害死了另一位正妻。

臣不敢面對他們母子，將二人鎖在后院，蠻部公主投了井，那孩子也瘋魔了。

這輩子，臣對父母不孝，對蠻部兄妹不義，對子孫也沒做到該有的本分，唯有對夏國才是真的做盡了衷心二字。

若是連最后這點都不曾堅持到底，那臣就白來世上走一遭了。

好在，有陛下的提點來得及時，臣才沒有走錯這一步。

臣謝過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