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恭親王府
恭親王府。
姜椒來的正是時候,若是再晚來一夜,恭親王府就要沒人了。
老王爺一身藍(lán)灰色的布衣,半佝僂著身子,手杵著拐棍,和管家一同對著賬冊,世子則在一旁分發(fā)著錢糧,王府正在遣散家丁。
一輛轎子停在王府門前,充當(dāng)車夫的趙子晉從馬車上跳下來,垂在一旁候著姜椒。
姜椒是從車門另一端跳下來的,沒瞧見他獻(xiàn)殷情。
趙子晉:……
接著,出來的是宋經(jīng)業(yè)。
在宋經(jīng)業(yè)要伸手時,趙子晉收回了自己的手:“自己跳!陛下排場都沒你大!還想著讓人扶?左相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宋經(jīng)業(yè)滿頭黑線:……
趙子晉都這個樣子了。
怎么就沒人催他去看看腦子?
當(dāng)姜武冒出頭來時趙子晉又換了一張臉,喜笑顏開道:“來!師父抱。”
宋經(jīng)業(yè)嘴角微抽,懶得和這幼稚的男人計(jì)較。
“謝謝師父。”姜武是跟著姜椒出來的。
他年紀(jì)是小,卻也不是傻子。
相較于兩個不對付的老師,他更依賴姜椒。
在他心里,姜椒才是最靠譜的。
“父皇。”從趙子晉身上下來后,他跑上去牽住了姜椒的手。
姜椒的目光這才從恭親王府門前的兩尊石獅子上轉(zhuǎn)回來,“太子是害怕呢?”
“嗯。”姜武點(diǎn)了點(diǎn)頭,“孤,想見見小六。”
姜椒伸出手,沉默著擦了擦石獅子頭上的灰層,又瞧著刻著“恭親王府”四個大字的匾額,上面締結(jié)了一層蛛網(wǎng),像是許久都未有人打掃了。
“還記得路么?你帶父皇進(jìn)去。”
“……能。”姜武猶豫一陣才點(diǎn)頭。
他自幼被困在王府最深處,若不是親王世子可憐他,他和小六活不到這么大。
唯一一次出府,走完整個王府也是百花宴前一天。
對于這座陌生的王府,他的記憶并不多。
“草民姜興治攜家眷參見陛下。”
姜椒剛進(jìn)門,趕來的恭親王便在世子的攙扶下跪了下來。
姜椒掃了眼院子里跪著的下人們,人不多了,看樣子有不少已經(jīng)離開了。
院子中央正對著一車挪用了大半的銀子,“看來朕來的不是時候啊!散伙了?”
“回陛下,孽子犯下如此大罪,草民也難辭其咎,實(shí)在是無顏面見祖宗,對祖宗留下來的基業(yè)也受之有愧。”
“你的折子朕看了。”
“陛下,院子里的這些人有的祖祖輩輩都在王府做事,沒個功勞也有個苦勞,草民……”
姜椒打斷他的話,“朕帶姜武過來轉(zhuǎn)轉(zhuǎn),他想家了。”
姜興治瞥了眼這個已經(jīng)成為太子的孫子,這一個半月時間的教養(yǎng),胖了不少,也沒從前那般小家子氣了。
“陛下,這玩笑可開不得啊!太子的家在皇宮,這可不是太子的家。”
“好了!”姜椒擺擺手,懶得再聽他打太極:“你好歹也是朕名義上的叔公,做不得王爺了,也是長輩,跪著算什么。”
“是是是,謝陛下體諒草民年老常跪不易。”
“呵。”姜椒冷笑。
姜武慣會察言觀色,每一次說話都掐著時間,他晃了晃姜椒的手:“父皇。”
“去吧!”
“孤……”對于這位從前的老王爺,姜武是怕的。
他生在王府,最怕的人是他生父,而生父最怕這個威嚴(yán)的爺爺。
和一個半月前相比,爺爺老了不少,臉上的周圍又深了幾許。
“想知道小六在哪,孤……想見他一面。”
姜武深吸口氣,“還能再見到他么?”
姜興治一愣。
他連姜武這個孫子都是宮里來接人時才知道的,又上哪去知道他嘴里的小六是誰。
“上次入宮,小六尿褲子被送回來了。”
在宮里姜椒就給他打了預(yù)防針,他心里早有了數(shù)。
“這……陛下?”
“他是一國太子,他想知道。”
姜椒將主場交給太子,她并不摻和。
她站在銀杏樹下,看著枝繁葉茂的大樹發(fā)愣,良久,伸出手拽下一片綠色的杏葉,捏在手中無聊的把玩。
宮中無人可用,趙子晉暫且充當(dāng)姜椒護(hù)衛(wèi)一職。
宋經(jīng)業(yè)出宮是姜椒提的,再不放松一下,姜椒害怕本就神經(jīng)兮兮的他變得更為神經(jīng)質(zhì)。
很顯然,有趙子晉在,宋經(jīng)業(yè)是無法放松的。
兩人真像是出來玩的小跟班,互相看不對眼,又拿彼此沒辦法,只能隔空使著眼神殺。
眾人都沉默著,唯有姜興治自己找退路。
他知道姜椒不好糊弄,還想著用這種方式在以后的新帝那埋下一顆東山再起的種子,卻沒想到姜椒將后路堵死了。
那是王府披著的最后一層人皮,偽善至極,本可瞞天過海,卻要血淋淋的展示給姜武。
“太子隨草民來。”
姜武不安的看向姜椒。
“走吧!”
“嗯!”見姜椒跟上他才敢走。
姜興治有兩位妻子,先娶進(jìn)門的那位是另一國送來的公主,曾借用躬親王妃身份在暗中偷竊國之機(jī)密,細(xì)作身份曝光后被鎖在了后院。
姜武的父親便是那位的兒子,母親被鎖時他才十歲,后被過繼到那位平妻膝下長大。
長大后的他性情大變,姜興治怕他出去闖禍,也將他鎖在了后院里,除了不能出門,對他倒是有求必應(yīng)。
火,是三天前起的。
傳說三天前,后院里陣陣喊殺聲,那位殺了院子里所有的人,隨后一把火點(diǎn)燃了院子。
三天過后,院墻的磚瓦有些不規(guī)則的脫落,地上皆是黑褐色的碳印。
空中彌漫著一股燒焦的臭糊味,遠(yuǎn)遠(yuǎn)的,便能瞧見房梁上歇著幾只烏鴉。
見到有人來,烏鴉滴溜溜轉(zhuǎn)著圓黑的眼珠子,到人近了,才撲棱著翅膀“嘎嘎”走了。
姜武臉色灰白,和地下的青磚一般顏色。
五指并攏,深深陷在手心里。
直到姜椒一根一根掰開他的手指,他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力氣,“父皇,小六連尸體都沒有么?”
“稟太子,出事的人太多了,找不全。
這火燒了兩天,還有些在屋子里,一并葬了。”
“孤……”姜武吸了吸鼻子,“知道了。”
姜興治低著頭,眼睜睜的瞧著那小人的腳離自己越來越遠(yuǎn)。
罷了罷了!
他心道,只要那張位置上坐著的是他的孫子就夠了。
“父皇,孤,想出去走走。”
“好啊!”趙子晉收回惡心宋經(jīng)業(yè)時的惡臭嘴臉,漫不經(jīng)心的抄起姜武,“師父帶你去樹上看風(fēng)景去不去?”
宋經(jīng)業(yè):……
他是哪得罪趙子晉了才能被如此針對?
“走吧!”姜椒樂得見他二人斗爭。
“陛下請留步!草民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