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六月六變故（2）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儀式無法進行，只好匆匆結束，皇帝和皇后另外坐著馬車離開，去了最近的忠佑侯府，剩下的由順天府府尹來處理。

小乞丐被帶走時一直哭鬧，不肯離開，直到皇帝派人把老漢的尸首安置，才肯配合，大太監孟常找人把他清洗干凈，才帶來正廳見皇帝。

皇后受驚過度，有些精神恍惚，此刻正由侯王夫人陪著，隨行的太醫給她把著脈。

“皇后娘娘并無大礙，老臣開些安神的藥即可。”老太醫寫下方子遞給侯王夫人身旁的丹荷，讓她去抓了藥來熬。

侯王夫人寬慰著皇后，見皇后面色不虞，略有疲憊，便遣退身邊人，讓皇后好好歇息。

寧桃桃早就在院子里等著了，正廳現在擠滿了當官的，她一個女人家，根本無法過去。

“娘！”

見侯王夫人走出來，寧桃桃上前握住她的雙手，“皇后娘娘可還好？”

“無礙，讓她睡一會。”

兩人穿過走廊，來到亭子里面坐下。

母女兩也是有許久不見，雖然現在情況怪異，但依舊有說不完的話，寧桃桃講了最近在將軍府發生的事，尤其是柳姨娘和謝靈，侯王夫人聽了，皺著眉，頗有些不認同。

“你是什么身份的人，和她們有什么好說的。”侯王夫人有些怪罪，又接著說，“惹你不高心了，打了罵了都可以，不過是一個姨娘和庶出。”

嫡庶有別，寧桃桃嫁過去就是主人，沒道理和低下的人多費口舌。

“娘，咱府里是有你在，所以姨娘們才都老老實實的，可是夫君的親娘早就不在了，他爹又不管，才讓下人耀武揚威的。”

要不是嫁到了將軍府，寧桃桃也不會知道，原來有庶出的子女囂張跋扈，欺負到嫡子的頭上，侯王府的幾個庶子，哪個不是見到她都畢恭畢敬的，哪像謝靈那般敢直視她？

“你是小將軍的夫人，將軍府里的事你得盡快著手，”侯王夫人思索了一下，將軍府上上下下也有百來人，里里外外的事要安排妥當也不容易，“這樣，你把雙明帶過去，她有經驗。”

雙明是侯王府王管家的妻子，今年二十七歲，也是從小就在府里做事，后來嫁給管家之后就一直協助管家的事務。

“雙明走了，王叔怎么辦呀？”

將軍府和侯王府距離說遠不遠，說近不近，雙明走了，他們夫妻倆就得聚少離多了。

“你帶雙明過去，讓如意跟著她學，學完了再回來。”

夫人越想越覺得合適，吩咐丹荷去把雙明交過來。

寧桃桃連忙讓如意跟上去，見此刻一個外人也沒有了，貼近了與夫人的距離，神神秘秘的小聲說：“娘，今天的事你怎么看？”

寧桃桃在京城就沒見過這么寒酸的人，一老一小都是皮包骨，頭發亂糟糟的，還渾身散發臭味，活脫脫像是從地獄來的。

夫人知道點內幕，但是她不想讓寧桃桃參與其中，但轉念一想，從女兒加給謝陽開始，其實就已經身處漩渦之中了。

“太蹊蹺了。”夫人含糊的說。

京城固若金湯，有最嚴密的防守。

可京城終究是皇帝的京城，什么人進得來，不都得看圣上的意思。

看出夫人不想談論這些，寧桃桃只好作罷，桌子上擺了一副紫金棋盤，黑子先手，困的白子無處可逃，棋未盡，局已定。

今年尤其的熱，角落放著一盆冰，身后的侍女小心的對著冰扇著扇子，涼風一股一股的襲來，讓寧桃桃略顯焦慮的心情平復了些許。

而另一邊的正堂上，氣氛卻極為焦灼。

皇帝坐在主位上，一手倚在桌上，桌子上的香爐做成精致的小獸模樣，吐出來的香是沉木香，香煙繚繚，襯得皇帝的臉晦暗不明，兩旁的次座則坐著一些品位高階的官員，忠佑侯和謝陽赫然在席，之外還有順天府尹李大人，左丞相等。

堂下跪著小乞丐，守城軍首領提督則站在一旁。

“你說，你們是從澤縣來的？”皇帝開口，小乞丐不敢抬頭，只能看到一雙繡著龍紋的黑靴，再往上一點則是明皇的袍角。

澤縣，是邊境縣，最早淪陷卻最后才得以解救的縣，莊稼全毀，商業侵滅，受盡了苦難幾近癱瘓，甚至全縣的百姓到最后只剩下不足半成，圣上頒旨，免澤縣10年徭役，并且從其他地方遷移人口過去，國庫白花花的銀子流水一般朝澤縣傾斜，下面遞上來的奏折全是形勢大好，百姓感恩。

可如今有人從澤縣徒步走了近千里來到京城，衣不遮體，面黃肌瘦，干癟的肌膚上全是些蟻蟲咬的紅點，幸虧是熱天，若是冬天，怕早就死在半路上，這一切都在狠狠的拍打皇帝的臉。

“是。”小乞丐諾諾，他不過才七八歲，在家吃不起飯了，娘和弟弟都餓死了，爺爺帶著他不得已跟著人群一路乞討來到京城。

爺爺說，當今皇帝是明君，豐神俊朗，心系百姓，只是處于高堂，看不見民生疾苦。

他們費盡千辛萬苦來到京城，哪想到連城門都進不去，守城的士兵高高在上，不讓叫花子進城，將他們驅趕到城外的一處荒涼地，再隔幾里路就是亂葬崗。

想到死去的爺爺，小乞丐情難自禁的抽噎起來。

皇帝面色沒有一絲動容，就像個冰冷的雕塑，“澤縣重建，正是百廢待興的時候，為何還要逃來京城？”

小乞丐沒讀過書，只聽懂問他為何來京城，他壯起膽子抬頭，卻不敢直視皇帝，眼神飄忽，瞄到了一旁的謝陽。

“謝將軍！”小乞丐激動的撲過去抓住謝陽的腳，眼淚鼻涕橫流。

謝將軍單槍匹馬直沖敵軍首巢，砍下夷軍首領的腦袋，騎著駿馬，拎著丑陋的腦袋，解救了澤縣，小乞丐一輩子都忘不了當時的場景，那是站在光里的人。

謝陽彎下腰將小乞丐扶起，小手粗糙，有不少顯眼的傷口，他溫言道：“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圣上會為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