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六月六變故（1）

六月六嘗新節，朝廷禮儀部早在一個月前就開始籌備這場盛典，屆時皇帝將會出宮游街，慶祝豐收。

這是戰爭勝利后大成國第一個重要的慶典，由于戰爭的緣故，全國的糧食都調動邊城，大家都過得緊巴巴的。

寧桃桃身為驃騎將軍的家眷，也得此恩典伴隨出席。

皇帝攜皇后登上祭臺，接過國師遞過來的三柱高香，神色肅穆莊嚴，文武百官皆朝拜于高臺之下，唯有驃騎將軍謝陽得此殊榮，跟隨于一旁。

“恭維尊神，好生為德，萬民沐其恩育……”

低沉的鼓聲響起，隨著音律重重的敲在眾人的心上，多年來戰事不斷，先帝更是御駕親征鼓舞了一眾士氣，鼓聲中穿插刺耳的鳴金，但鼓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急，鳴金聲早已淹沒其中。

整個典禮過程大約持續了一個時辰之久，再加上烈陽，寧桃桃在內的不少女眷都跪的有些招架不住，藏在寬大的衣袖中，暗暗用手撐著。

謝陽待在帝后身后，由于腿疾，他無力下跪，為便敬意，只得下了輪椅五體投地趴在地上，皇帝憐憫，禮畢將他扶起。

也許是被曬暈了頭，謝陽頂著暖陽，連頭發絲都閃爍著光。

謝老將軍早年征戰，身體落下隱疾，無法再上戰場，謝小將軍子承父業，長在軍營，更是以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取得了勝利。

人們又想起了大成國的英雄，又惋惜英雄的落寞。

謝陽拜完上天，又深深的向帝后行禮，再借著皇帝的手起身坐回輪椅，間隙中透過人群望向寧桃桃。

寧桃桃本就偷偷微仰脖頸，兩人的目光依依不舍的連接在一起。

幾個月前，她還吵著不愿嫁給他，少女懷春，誰會希望嫁給一個不能行走的人，可是隨著對謝陽的了解越發的深，寧桃桃不由得萌生了敬慕之意。

禮畢，原本隨著鼓聲漸息而變得安靜的場所突然鑼鼓喧天，國師領著他的徒弟們開始吟唱祭歌。

謝陽的神情若有所思，眼神中帶著些她看不懂的擔憂和猶豫，寧桃桃心一顫，略有些慌張，但是面上還是不動聲色。

他說過，不會有事。

場外牽來了兩頭牛，牛披著一身金軟甲，渾身都系著紅布帶，牛角上掛著些不知名的繁瑣的小玩意兒，走過來的時候鐵鏈碰撞，發出一陣清脆的聲音。

皇帝和皇后需要騎上這兩頭圣牛，在京城的主干道上游行，揮灑五谷，讓百姓沐浴君恩。

隊伍行至春熙路，道路的兩旁都有守衛護著，百姓們熙熙攘攘互相推搡著，不斷高呼圣上英明之類的吉祥話。

這是很多人一輩子唯一一次能見到圣上的機會。

皇帝時不時露出親民的笑容，他還是太子時就常常體察民意，每年都會在太子府大擺宴席邀請天下的能人志士，尤其受讀書人愛戴。

皇后端著一細口長頸瓶，捻著柳枝向兩旁的民眾點潑圣水，不少百姓尤其是些天真的孩童，都爭搶著接圣水，身后跟著的一眾宮女則端著一盆盆的五谷，任由百姓伸手抓取。

一片熱鬧喜慶的場面，眾人臉上都洋溢著喜悅，在角落發生的異樣很容易便被忽視。

幾名守城軍連忙將衣衫襤褸的一老一小堵在巷口角落，借著擁擠的人群和他們自身好大的身形，避免入了圣上的眼。

老漢面色蠟黃，像是好久沒吃過飯了，肚皮癟的都快貼著脊梁骨了，他拉著旁邊的小乞丐跪著，手掌相合，依稀可以看看指甲蓋里藏著的臟污，口中嘟囔著不知道在祈求著什么。

游行的隊伍離他們越來越近了，守城軍慌忙著要拉著他們躲開，要是沖撞了圣上，破壞了大禮，就算有十條命也不夠殺的啊！

守城軍只顧著拉扯老人，沒人關注小乞丐，畢竟這小乞丐一言不發，眼神呆滯，看著就像個傻的。

意外就此發生！小乞丐沖到了人群，渾身的臭味和窮酸的穿著，讓被撞到的人都掩住口鼻，鄙夷的看著他。

守城軍兇神惡煞的大手一揮連忙把小乞丐給擒住，小乞丐身材瘦弱，像小雞一樣被抓離了地面，那老漢卻趁著人群中的缺口沖到了游行隊伍前。

守城軍始料不及，局面難以扭轉，皇帝已經注意到這邊的動靜，滿腦子都是兩個字，完了。

老漢高舉雙臂大呼：“活不下去了！活不下去了！”

“萬歲爺救命啊！”

話一落地，那老漢就決絕的沖上去，那骨瘦如柴的身軀硬生生的撞上了牛頭，圣牛受了驚嚇，坐在上頭的皇帝一陣顛簸，差點掉了下來，而那老漢卻硬生生被牛角貫穿！

皇后被嚇的花容失色，差點儀容不保大聲尖叫起來，有膽小的宮女更是把五谷打翻，顫抖的跪在地上。

所有人都被著一變故弄的不知所措，除了走在隊伍后邊的奏樂隊依舊乒乒乓乓彈唱著，整個空間都像是凝固了一般。

血液順著牛角一滴一滴的往下掉，牛受到了驚嚇變得焦躁不安，不停的晃動腦袋，掛在牛角上的老漢也隨著漂浮著。

人群瞬間驚慌失措，這場景太過驚世駭俗，大人們紛紛捂住小孩的眼睛，不少女子也嚇的尖叫。

“爺爺！”

小乞丐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吼，想要沖上去，無奈被身后的守城軍給抓住，手腳在空中胡亂的亂動，傾盡了全身的力氣也沒辦法逃脫。

“爺爺！”小乞丐哭的太過慘烈，將皇帝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皇帝伸出手，一旁的大太監孟常立馬弓著腰扶著他下來，皇帝向著小乞丐走了兩步，幾名守城軍只感覺渾身血液倒流，尤其是抓著小乞丐的忙那名守城軍，他們急忙跪下來，渾身顫抖說不出話來。

人群自動讓出一條道路，皇帝臉色諱莫如深，瞇著眼睛看著痛不欲生的小乞丐，再轉過頭直直的對上老漢死不瞑目的雙目。

謝陽與眾官皆處于隊伍之后，大臣們不清楚為何隊伍停滯不前，小聲的議論著。

謝陽雙手緊握，微微瞌上雙眼，消息已經從前面的百姓那里傳了下來。

天子一怒，必定會血流漂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