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他沉吟了一盞茶的時間，才露出苦澀的笑容回答說，“不瞞老丈，您兩千匹的南錦，就算八成也需要上萬貫。在下只是個窮書生，確實吃不下！”

老者的臉上也不禁露出失望之色。

那茶老板松了口氣，只是馬上又聽宋毅說，“不過在下族中倒是有些叔伯積蓄還算豐厚，不若老丈在此等我一日，我回去后跟叔伯商議一番，湊一湊將您這批貨吃下來如何？”

“一日？倒也可以！那老夫就在此處等你一日！”

“老丈高義，在下馬上回去，明日必定趕過來！在此之前，還請老丈不要輕易許人，在下誠意天日可鑒！”

“小官人一看就是重義首諾之人！今日老朽就宿在對面的曹樓，只需明日到那里找尋我便是！老朽山陰鄭克爽，明日靜候小官人大駕！”老者起身向宋毅拱了拱手。

宋毅帶著人匆忙的趕了回去。

上船之后，臉上焦急的神色早已散去。

嘴角卻勾起一抹笑意，靜等結果就是了。

茶攤那里，茶老板已經為老者換好新茶。

猶豫了片刻出言說，“大官人，您手中的南錦真的打算出手？而且是以汴京八成的價格？”

“嗯？”老者疑惑地抬起頭，“怎么？你也有意嗎？如今京畿周邊都這么富了？隨便個茶老板都能吃下萬貫貨物？”

“大官人說笑了！在下是萬萬吃不下大官人貨物的。不過是聽大官人與人談的熱鬧，有些好奇而已！大官人可是急于出手？是銀錢上周轉不開嗎？”

“實不相瞞，確實如此！我本是會稽鄭氏的支脈，世代生活在山陰，卻比不得那本家財力雄厚。此次是抵押了田宅借錢收的南錦，本想大賺一筆，卻沒想到在淮南出了些變故！急需一筆錢去平息此事，并且贖回抵押的田地才行！”

說著老者的眉頭再次皺了起來，憂心忡忡連茶都不香了。

“沒想到此中還有如此緣故！”那茶老板趕忙接話道，“不過今日與你談的那位宋郎君，小的倒也是清楚的！宋家若是在三代前，確實也算的上是大戶。只是早已家道中落，整個宋氏加起來也不見得能吃下您的這批貨，恐是故意拖延啊！”

“什么？真是如此？”老者立刻黑著臉怒聲問道。

“一點不假，宋氏全族最富也不過中戶！”

“這這這......小兒安敢如此欺騙于我！”老者起身轉了起來，不過很快又慢慢的平復下來，“無礙，僅是一日時間，明日他不來我自去汴京就是，大不了分開出手，也好過全砸在手中！”

“大官人說的也是！”茶老板陪著笑臉附和道。

停頓了一下他主動說道，“大官人不是要住店嗎？不若小人陪您去，這店主人是我本家開的，說不得要給您個優惠！”

“那就謝過了，優惠倒無妨，銀錢卻不會少了你的！”

“多謝大官人！那小的引大官人去曹樓！”

到了曹樓，茶老板確實前后忙活，給老者要了個折扣，這老者也沒吝嗇，賞給茶老板三十文大錢，又向曹樓要了桌酒菜。

出手豪爽至極，倒也符合會稽鄭家分支的身份。

等到這二人上樓，茶老板急忙跑去曹樓后面的一間院落中，對看守的門子急忙說，“快，快帶我去見二郎！”

在茶老板進去后不久，一個人急匆匆跑到碼頭，借故與那掛著“鄭”字旗幡上的留守之人了套話，許久才再次回到曹樓。

曹樓的院落里，那茶老板立在廳中，首位坐著個身材矮胖的中年人，在他右手邊是個矮胖的黑臉青年。

“阿郎、二郎君，已經打探清楚了，那人卻是山陰鄭家的人無疑！那大官人名為鄭克爽，并不算兩浙豪富，是聽說汴京南錦價格居高不下，才抵押家產收來一船的南錦，打算運來販賣！”

“哦？那他說在淮南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那矮胖中年立刻欠身激動地問道。

“回稟阿郎，船上的伙計說，他們行船到泗州，在洪澤附近遇到風浪，貨船撞壞了泗州蔡家的座船，而那蔡家的三郎和姬妾正在船上，船只傾覆后那蔡家三郎的愛妾落水。蔡家讓他賠償三千貫，他只能暫時拖住蔡家，趕來汴京出手南錦平息！”

“哦？泗州蔡家？這個家族卻不曾聽過！”

“阿郎，據那些人說，泗州蔡家原本做的是無本的生意，主要靠泗淮和洪澤過活的，是以很多人并不清楚蔡家。但蔡家卻是南北之間不可忽視的存在，為人心狠手辣！”

“咝，原來是吃水路的，這些人確實不能招惹！”

這中年人聽到如此說，算是對鄭克爽的身份信了大半。

若不是如此，那鄭克爽也不能隨便會在這里等宋九一天。

宋九只是個黃口小兒，就算將整個宋氏都拉上，恐怕也不一定湊夠吃下南錦的本錢，分明是宋九那小兒想要拖延。

拖延到最后，那鄭克爽恐怕只能答應分拆了出貨。

他就是曹家集的土皇帝曹向虎，而那個跟他如出一轍的黑矮青年就是曹二，茶老板第一時間就匯報了南錦的事情。

不過曹家父子也不是傻子，他們派人先去打聽了船上留守的人，然后問清楚來龍去脈，才算肯定那鄭克爽和南錦的事情。

南錦這東西他們是清楚的，汴京這幾年流行的很。

都是被那些達官貴人家的貴婦人炒起來的。

萬金難求是有點夸張了。

但只要有貨，就不愁賣出。

“你去船上看了那些南錦了嗎？”

曹向虎又向派出去打聽消息的漢子問道。

“看到了，卻沒能進去仔細查看。從艙口看過去都是南錦，兩千匹應該是有的，為了防潮還鋪著油紙。”

“看來這鄭克爽真的是遭難了，合該本次我曹家發財啊！二郎，隨為父去樓上會一會那姓鄭的！”

曹向虎大笑著站起來，曹二也陪著笑了起來。

那茶老板趕緊上前幾步，帶著恭維的神情祝賀道，“恭喜三叔，此次拿下南錦，定然賺的盆滿缽平、富貴無雙。”

“做的不錯，走的時候去柜上取三貫錢帶回去！”

“謝過三叔賞賜，謝過二郎！”

“好好做事，不會虧待你的！”

曹二拍了下茶老板的肩膀，跟著曹向虎走了出去。

茶老板也樂呵呵的跟在后面，點頭哈腰的向著柜上走去。

曹樓的二樓，鄭克爽正悠然自得的吃著酒菜。

他這頓飯已經吃了將近一個時辰了。

卻絲毫沒有不耐煩的意思。

那個叫青書的隨從，吃著腳不斷的灌酒。

等到敲門聲響起，那青書立刻穿好鞋子起身。

鄭克爽放下筷子，對著他點了點頭，讓他過去開門。

青書打開門，門外站的正是那曹家父子。

“你們是何人？來此處有何事？”

青書拿著強調問道，眼中卻暗藏著興奮。

曹向虎向著青書拱了拱手說，“小哥兒，鄭大官人可在？我們是特地來拜訪大官人了，這是給大官人和小哥兒備的禮物！”

說著曹二就笑著遞上了一份禮品。

“哦？你們跟我家大官人認識？”

青書伸手將禮物接過疑惑問道。

“神交已久！請小哥兒通告下大官人，就說曹家集曹向虎攜子來訪！”曹向虎依舊是客客氣氣的說道。

“曹家集曹向虎？郎君稍等，我去稟告一聲！”

青書帶著禮物進到房間，跟鄭克爽相視一笑，而后等了片刻才去將曹向虎父子迎了進來。

“鄭兄，冒昧來訪，還請恕罪！”

曹向虎大笑著進來向鄭克爽拱手說道。

“原來是曹老弟，慕名已久，快快請坐！”

鄭克爽也笑著跟曹向虎寒暄起來，雙方坐下后，曹二立刻喚人進來，交待再重新上一份酒菜。

“曹老弟，不知此時登門，所為何事啊？”

“鄭兄何必明知故問？自然為南錦而來！”

“哦？哈哈哈......曹老弟果然是能耐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