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通電話后,麥哥在電話里詢問了詳細情況。
麥哥:“什么,你居然強制帶人過來提前不匯報?”。
我認為警察有執法權沒問題呀,這女的拿走了沒支付錢的包裹,又拒不承認亂投訴,已經侵害了賣家的合法權益,涉嫌盜竊了。所以我回答麥哥:“我看過相關法律法規,現場發現違法犯罪行為可以強制傳喚的呀!”。
麥哥知道我拷了人后,語氣些焦急說道:“行了,我馬上下來值班室!”。
在等待麥哥下來的時候,我走到值班室外面的院子里思考這個問題怎么解決。
這時,我接到了一個派出所老民警敖哥的電話。
老民警先是詢問我是不是今天值班,是不是抓了一個女的,我都回答是的,敖哥在電話里問我:“抓人的理由是什么?”
我一時語塞,說:“拿了人家包裹不承認”。
敖哥后面又冷冷地說:“那是我嫂子,沒事的,把人放了。”
“麥哥下來了,他會處理的。”從來沒有處理過這種事情,我只有這樣模棱兩可地回答。
掛完電話,我的內心已經不安起來,因為我怕這樣把人放了,這件事情會有后續,因為不熟悉辦案流程。
后來證實我的擔心是正確的,只是迫于能力有限,當時不知道怎樣完美地解決這件事情而已。
快遞小哥不知道什么時候去外面買了一袋子飲料,笑嘻嘻地跑過來,把手里拎了一大袋子水遞過來:“這樣的人就該被收拾,你們辛苦了,我請你們喝水。”
不得不說這快遞小哥的這波操作讓人哭笑不得。本來都夠心煩了,灰衣服女人的家屬陸續到達院子里詢問怎么處理,這時候快遞小哥這個舉動無疑是火上澆油。
本來平時紀律就規定不能接受群眾的吃請,而且我也不認識他,現在他搞得和我特別熟絡的樣子,讓我更心煩。于是我義正嚴辭地說:“不喝”,隨即轉身走進了值班室。
麥哥到達值班室時候,看了看被拷在沙發上的女子一眼,隨即轉過身叫我:“你跟我出來一下。”
我跟麥哥一起走出值班室,找了一個周圍沒有人的地方。
麥哥問:“拷了多久了?”
“剛剛拷上幾分鐘。”我回答。
“要帶人過來怎么不事先匯報呢!”說完轉身走進值班室去了。
我也跟著進了值班室,現在一旁看麥哥怎樣處理這件事情。
麥哥先是詢問了雙方的身份信息,把外賣小哥訓了一頓,說什么你們干這一行的客戶投訴就該和平臺或者快遞公司溝通,問題就可以解決的,不用非得報警處理。
麥哥叫人把手拷從女人手上解了下來,并且叫人打印了一張調解協議,將該警情作為一般矛盾糾紛調解處理。
快遞小哥和灰色衣服的女人這時候都沒有過多糾結于雙方的矛盾,都爽快地在調解協議上簽字同意。
很明顯,他們雙方的矛盾已經轉移到我們公安機關身上來了,更確切地說——轉移到我的身上來了。
“記住,我明天就投訴你”。灰色衣服的女人離開時惡狠狠地對我說。
第二天早上,我在家里面補覺,突然就接到督察的電話,電話里說讓我去督察大隊配合他們調查一下昨天的一個警情。
我到派出所后,督察部門來了兩個人,氣勢洶洶地對我說對我說:“你把昨天接的一個糾紛警情處理過程給我們說一下。”
很顯然,出現這種事情督查部門很不爽,因為他們本來可以坐在辦公室喝茶的,現在卻要調查這個群眾投訴。
我把詳細情況對他們描述后,問:“這個事情怎么定性?”。
督察回答:“這是一個執法過錯,具體怎么處理,要報領導審批”。督察掛斷電話前,讓我先寫一份情況說明。
我開始寫起了情況說明,上次是阿桂關于孟定蘭的那個案子的,這次是我自己的情況說明。
坐在電腦旁,我的心里五味雜陳,想到公安機關的主責主業是打擊違法犯罪,卻在值了一個24小時的班后,被督察叫過來寫情況說明。
情況說明的第一部分,我寫了該警情的基本情況,主要寫了警情發生時間和簡要情況。
第二部分,我寫了關于警情的認定,因為灰色衣服女人提前申請退款并退款成功,后又將包裹取走,我認定為盜竊。
第三部分,我寫了關于上拷的過程。是因為強制傳喚后,在值班室灰衣服女人不配合民警工作,強制傳喚過程并微結束,才使用手銬將其約束,在其置于公安機關的控制之后才算強制傳喚結束。
在寫情況說明期間,敖哥來到辦公室找我,看了我的情況說明后,敖哥對我說:“你寫的情況說明關于使用手銬的理由,應該改為擔心對方從派出所跑出去產生安全隱患才上拷的”。
聽到這句話后,我才恍然大悟,原來叫我放人,現在又讓我把認定的警情性質改變為糾紛處理,都是緣于我業務不精。
敖哥還說,他嫂子比較倔強,但是他會幫忙去說情的,讓她不要繼續投訴我,這個時候成了別人在幫我的忙了。
“我代表的是公安機關,在執法過程中,我的行為是執行公務,至于有過錯,我接受組織的處理。敖哥就不用操心了。”
我萬念俱灰,但還是理直氣壯地說,我心想要不是帶班領導來調解處理,不是敖哥打電話求情,我隨便咨詢一下上級法制部門,將案子立上,將這個女的筆錄問完,就不是現在這個結果了。
現在好了,我成為了那個需要他們同情和幫助的人。
我將情況說明一字不改地提交了上去,并且做好了被組織處理的準備。
在等待督察回復的幾天里,我又聽見了其他同事對現在執法環境的討論,大家一致意見都是四個字———-不容樂觀。
過了幾天,督察部門的人又來到派出所,找我拷貝當天值班室的監控視頻,問我詳細的上拷經過,向我索要當天執法記錄儀視頻,問我強制傳喚時有無事先向所領導匯報。
我一一配合后,詢問他們是否認同我對警情性質定為盜竊的認定,他們說即使傳喚理由正當,為什么不制作詢問筆錄。
我說帶班領導認定是糾紛所以沒有制作筆錄,督察部門的人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說道:“第一,你傳喚理由不一定成立,第二,你傳喚之前沒有請示所領導,第三,出警不規范……”。
督察找了一大堆執法瑕疵給我后,就離開了,并沒有告訴我接下來如何處理這個事情。
又過幾天,督察部門的人找到我,說對方的意見是,要我去當天上烤的那個蠻不講理的女人家里,當著小區群眾的面當眾道歉,或者寫一封書面的道歉信。
我沒有同意,堅持說道:“如果我違紀,愿意接受組織處理,但是絕不會向無理取鬧的人去低頭”。
半個月后,接到派出所內勤的電話通知,叫我去簽和解協議,這次事件以公安局賠償女的2萬元而告終。
自此之后,我總結:人啊,不能輕易相信任何人,認定的事情就該堅持走下去,不能輕易受外界的干擾。
之后我也暗下決心——一定要認真學習業務知識。
因為:放虎歸山,老虎是會回來咬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