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姝再一抬眼,顧夫人已經(jīng)撲到近前,抬手給了懷姝一巴掌,懷姝本就纖弱嬌柔,顧夫人憤怒失控之下,力道極大,懷姝白皙的面容立刻紅腫得駭人,被重重地摔在地上。
吹彈可破玉瓷一般的肌膚,一道指甲血痕觸目驚心。
顧夫人似乎還不解氣,還想上前,寶珠立刻將懷姝攬在懷中,云淇則跪在一邊,抱住顧夫人的腿。
“夫人,懷姝小姐腹中還有小公爺?shù)墓侨猓丛诤⒆拥姆萆舷认麣獍桑 痹其刻嵝杨櫡蛉恕?
顧夫人聽到云淇這話,目光下意識看向懷姝的小腹,訥訥地將舉起的手放了下來。
懷姝從摸不到顧云初的脈搏起,一直到顧夫人打她,她整個人都處于一個靈魂被抽走的麻木狀態(tài),直到云淇說出這句話,懷姝才慢慢回過神來,感受到自己整個半張臉都是刺辣的疼。
顧夫人不再動懷姝,卻抑制不住心中的悲痛和憤怒,沖懷姝哭喊起來:“我兒向來清冷自持,怎么突然就被你迷了心神?我就知道他這般執(zhí)意要娶你,一定會出什么事,你到底對我兒子做了什么?他好好的一個人,怎么同你在一起,說沒了就沒了啊?”
顧夫人絕望的悲戚讓懷姝迅速清醒過來,是啊,顧云初好好的一個人,怎么突然一下非要娶她?怎么說沒了就沒了?
一定是系統(tǒng)!
顧云初說過,他本來壽數(shù)已盡,靠完成系統(tǒng)任務來續(xù)命,一定是在完成任務的時候出現(xiàn)了什么差漏。
“大夫,你們說他是急火攻心,那能確定是心脈受損了嗎?”懷姝扶著寶珠,支撐著自己站起來。
“我們來的時候,小公爺已經(jīng)沒了脈搏,只是從小公爺暈倒前吐血的癥狀,推測出是心脈受了損,”一個年長的大夫出來回話:“但除此之外,其實小公爺沒有其他心脈受損的癥狀。這病來得又急又猛,實在奇怪。”
大夫也不能完全確定是否心脈受損,懷姝心中更有幾分確定顧云初此時的情況與系統(tǒng)相關。
懷姝走上前去,又對顧云初進行一番仔細的檢查。
顧夫人本想阻止,不讓懷姝靠近顧云初,顧國公在一邊冷眼看懷姝沉靜模樣,伸手攔住了顧夫人。
“顧國公,顧夫人,顧公子應該還有救。”懷姝重新走到顧國公夫婦面前,鄭重地屈膝行了一禮。
“怎么說?”顧國公打量著懷姝,見她面上真誠坦蕩,示意她繼續(xù)說下去。
“人死之后,身體會變僵、變冷,大夫說他們來的時候,顧公子就已經(jīng)沒了脈搏,但現(xiàn)在他的身子完全沒有變僵的傾向,身體也尚還有余溫。目前看起來,更像是呼吸和脈搏被閉塞了,方才我們大家都是受這個影響,一時慌亂,忽視了他身體的異樣。”懷姝從容解釋。
“可是一個人沒了呼吸脈搏,怎么可能還活著呢?”顧夫人一開口,眼淚就止不住留下來,她害怕無望的希望。
懷姝蹙了蹙眉,她也沒辦法解釋,她只是揣測系統(tǒng)的意思應該不是讓顧云初死掉,所以保存住了他的身體,但又把呼吸、心跳、脈搏這類生命的律動給停下來。
感覺……感覺像是要重新開啟一樣,一定是有某種特定的方法,可以重新開啟。
可惜顧云初沒有詳細跟她說過,但既然這個系統(tǒng)跟她相關,或許她能起到點什么作用。
“顧夫人不如讓我盡力一試,或許還有轉機。”懷姝提出。
“你還能起死回生不成?”顧夫人看著懷姝面上的傷,喃喃發(fā)問。
“夫人還有其他法子嗎?”懷姝反問她,一雙盈盈美目,竟然給人一種異常堅定的力量。
顧夫人有些為難,用詢問的目光看向顧國公。
“懷姝小姐需要多久?”顧國公沉聲問她。
“三天。”
三天后,本是舉行婚事的日子。
“好,那就給懷姝小姐三天。”顧國公最后一錘定音。
顧國公帶著顧夫人暫時先避開,院子里的閑雜人等都被清理了出去,只剩下幾個貼身服侍的下人和懷姝衣不解帶地陪在顧云初身邊,連大夫都是在院外隨時候命,營造出一個十分清靜的環(huán)境。
懷姝嘗試了各種各樣的方法。
她不敢離開房間,她怕自己和顧云初的某種關聯(lián),離顧云初遠一點兒會對他身體不利;她不敢睡覺,她擔心系統(tǒng)在一天中某個特殊的時刻讓顧云初短暫地醒來一會。
一開始,懷姝是坐在顧云初身邊嘗試和他說話,或許他身體里的系統(tǒng)能聽見,可惜一直沒有作用;后來懷姝想大概是身體要有所鏈接,于是就拉著顧云初的手,甚至額頭抵著額頭與他說話,顧云初還是沒有一點兒反應。
兩天后用盡各種辦法的懷姝,幾乎要被逼瘋,既然顧云初說系統(tǒng)類似于是被什么附體了,懷姝還專門請了精通巫靈的人來指導她,在自己腕上割出鮮血給顧云初喂下去。
依舊是徒勞。
明日就是三日之期了,懷姝再次陷入巨大的絕望和迷茫之中。
夜里的時候,云淇進來小心請示:“懷姝小姐,婚禮上的布置,是否要拆掉?”
云淇就差沒說,是否要換上舉辦喪事的白幡?想必是顧國公夫婦派她過來打探的。
懷姝抬眼看了看滿眼的紅綢與“囍”貼,如果沒有變故,即便是做戲,也是一場極喜慶的婚事。
“不用,一切照舊。”懷姝淡淡吩咐。
云淇默默看了一眼還沉睡著的顧云初,又十分擔憂地看向懷姝,懷姝幾日未眠,形容憔悴,纖薄的身子都搖搖欲墜了。
最終云淇還是咬了咬嘴唇,帶上門出去了。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孤單感,系統(tǒng)這件事,這世上原本有兩個人知道,可是另一個人突然“不在了”,懷姝就像失去共同守護秘密的伙伴,只剩一個人知道這件事了。
而絕望感,是懷姝明明知道問題出在哪里,她卻找不到解決辦法,上天明明給了她希望,可是這個希望確實鏡花水月,只能看到,不能觸碰。
平心而論,她與顧云初互看不喜,相看兩厭很多年了,可是跳出私人恩怨來說,不得不承認,顧云初其實是一個很好的人,她不能眼睜睜看他死去。
何況,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即便是宿敵,顧云初也還是在關鍵時刻救了她,給了她庇護,她怎么也該盡力把他救回來。
她被家中變故拖累,他被系統(tǒng)莫名捆綁,本來兩個人是同舟共濟,她不能拋下和她一起撐船的人,她也不想被拋棄變成一葉孤舟。
顧云初還在靜靜安睡,眉目安詳,鼻梁筆挺,五官如雕琢一般精致。
月亮一點一點從空中隱去,窗外泛起一點兒白光,清晨第一聲雞鳴,雄赳赳地響了起來。
三日之期到了。
懷姝頹然地伏在床邊,再也忍不住嗚咽起來,眼淚一點一點打濕衣襟:“顧云初,你能不能快點告訴我,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讓你醒來啊?”
“懷姝。”
懷姝微微聳動的肩膀停了下來,顧云初的聲音很輕,很虛弱,懷姝疑心自己聽錯了,不敢抬起頭來。
“你別哭了。”
懷姝臉上掛著淚水,眼中迷迷濛蒙的,抬起頭,對上了顧云初烏漆明亮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