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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去往大興

客棧門再次打開,只見張家的家丁們從客棧之內紛紛涌出,門口圍著的人頓時又是一陣騷動。

剛是一撥,不管不顧的拼命架勢,他們沒攔住,也沒敢攔,左右正主還在。現在又一撥,今日的事還真是奇了。

往日,他們不是沒偷著干過綁架勒索的活兒,可像這樣完全不把他們當回事的從來沒有。難道就因為對方是個爵爺。

好吧,如果身份真的,確實夠高??缮矸葸@么高的,首領那里怎就敢呢。

他們心里嘀咕,但自家首領帶著他們,從未有虧待,既然說干,那就干。

他們正要上前攔著,這時從張家家丁身后跟著走出了同伙,出來就喊:“讓開吧,今日的事到此為止。”

正交待的時候,張鶴齡和張延齡已走了出來。張鶴齡平淡的目光在這幾十人身上掃了一圈,一如來前一樣。

“這位侯爺,慢走,恕我等不送了!”

張鶴齡微笑著點點頭,帶著張延齡走到院子前,接著在家丁們的簇擁下登上馬車。

兩盞風燈亮起,馬車徐徐而去。

一伙人站在門口目送著張鶴齡等人的離開,不由的面面相覷。

“廖總旗,這是怎回事呢,鬧的哪一出?”

“老劉,等百戶出來再說吧!”

正說話時,蔣厲已經出來了,跟他出來的還有里面的人和滿頭是血的周瑛。

一伙人完全沒有了剛剛烏合之眾的模樣,極有紀律的給蔣厲行了禮。

蔣厲輕輕點點,目光從身前的兄弟們身上掠過,不覺間有些感慨。

“蔣繼宗,你特么的,我周家給你承諾,還給你銀子,事兒你不辦,還看著老子被打,你等著,回頭不管誰的面子我周家也不賣。我……”

“哼!”

蔣厲正在感慨,周瑛的聒噪讓他眉頭一擰,心里不爽。眼神陡然銳利,直瞪著周瑛。那兇悍的樣子好似隨時要暴起傷人。

蔣厲發作,他手下的兄弟們也跟著氣勢升騰,一股無形的壓力頓時在周邊彌漫,直讓周瑛冷汗一浸,嘴里的罵咧停了下來,眼睛都不敢直視。

“特么的!”

他轉過頭,快步走出院子,沖著外面大聲一吼:“你們這些狗奴才,死哪兒去了,還不來……”

又是幾匹馬,一輛車,周瑛都未敢放狠話,爬上了馬車,馬車啟動,向著京城而去。

“百戶!”

蔣厲目光看著遠方,突然問道:“壽寧侯他們向哪個方向去的?”

廖總旗回道:“大興縣方向?!?

“百戶,真是壽寧侯?聽說的那個張鶴齡,壽寧侯?”另一位劉總旗,此時湊來問道。

蔣厲微微頷首:“之前那位是建昌伯張延齡,這位是他哥哥,自然是那位壽寧侯?!?

“啊,卑職雖估摸沒人敢冒充,沒想到還真的,那今日這……”

“是啊,沒人敢冒充,不過,今日是到此為止了。這位壽寧侯應是不會刻意找咱們麻煩?!?

蔣厲輕聲一嘆,看著弟兄們,拱手一揖道:“今日行動前瞞著弟兄們,蔣某的不是,給諸位兄弟賠罪了!”

“百戶,說這些作甚,咱們就是些軍戶粗人,若不是百戶關照,哪有咱們的日子過。別說是綁個侯爺、伯爺,就是打殺了,左右腦袋掉了碗大的疤。”

“是啊,是啊,百戶,咱們不怕!”

“早知道,剛之前就攔著他們……”

“讓一群沒見過血的家丁仆從在咱們面前幾出幾進,嘿……”

“休得聒噪,聽百戶說?!?

場面再次安靜下來。

蔣厲搖搖頭,看著面前的兄弟們,眼神有些飄忽。

未幾,他緩聲道:“多余的咱不說了,總之,有我蔣某人一日,咱們同富貴,共患難!”

“同富貴,共患難!”

“同富貴,共患難!”

“……”

手下們再次鼓噪起來,氣氛極為熱烈。

可廖總旗卻是有些擔心,湊近了低聲道:“百戶,您說的不會刻意,那便是有可能了?要不要先安排下???”

蔣厲稍一思忖,搖頭道:“應是不會,要說有,大概這個周瑛會找點小麻煩。不過,不當事,回頭把銀子交給千戶,便說咱們兩邊都得罪不起,辦砸了。就憑他慶云候家這位少爺的德性,最多也就使人打壓打壓咱們,如今已是這般艱難,再難還能怎的?瓷器不碰瓦罐,他亦不會跟咱們死磕。即便真是懵了頭,要狠著弄,自有人會讓他消停,這些空頭爵爺,當不了甚事?!?

“這一位確是不怎樣!”

此時,劉總旗也湊了過來,撇撇嘴插了一句。

“呵呵,是啊,不怎樣,外厲內荏,也不是,連外厲都沒的!”

“百戶,那壽寧侯呢?也是個空頭爵爺,剛那架勢,是裝的?”

“壽寧侯啊!不好說呢!”

蔣厲喃喃一語,眼神不由向大興方向看了過去。

……

去往大興縣城的路上,張鶴齡的車馬一行不疾不徐的行駛著。

馬車上,張鶴齡悠然的斜靠在車里軟座上,閉目養神。張延齡看著自家哥哥,幾次想出聲,最終都忍了下來。

未幾,張鶴齡突然睜開眼睛,笑道:“想說什么?”

張延齡囁喏道:“哥,今日,我應是有些丟人了!都是那伙人,上來太唬人了!沒想到是一群烏合之眾,特么的,回頭別讓我知道是哪兒的,否則……”

“烏合之眾?”

張鶴齡淡淡搖頭,道:“可不是烏合之眾呢,至少,收拾咱們家的家丁,要不了一半人?!?

“不管是不是,都是哥哥厲害,一來就鎮住了他們,從頭至尾,都沒人敢炸毛。”張延齡眼神中帶著滿滿的敬畏。

“延齡,為兄的人可鎮不住他們,鎮住他們的是身份,是完全不拿事兒當回事的態度。也是因他們不真是毫無根腳的強梁,否則,光靠十來個家丁,可壓不住?!?

“自來到客棧前我便觀察了,看似散漫不成章法,可那些偶爾動作間不經意流出的紀律性,可不是山匪強梁能有的,只能是軍旅中人。所以,咱們的身份才能有用,氣勢才能好使!”

張延齡點點頭,他畢竟不笨,被那個架勢唬住了,一時有些懵罷了。

后來在客棧大堂,他其實已想明白了,但還是氣弱了些,怕對方真的有豁出去的膽子,他可不想賭。

不過,他此刻轉念一想,有家丁在外,有周瑛在前,壓根不會是毫不露風聲的事,他們能豁出去嗎?

一念及此,他不由的有些訕訕,不好意思道:“還是哥哥厲害,我這還是丟人了!”

“沒事,也還行,不算丟人。只是周家這一出玩的太突然,太粗暴了些!”

“呸!”

張延齡也是忿忿:“周家這個兔崽子,還真敢玩,等回京了,看我不收拾他?!?

“周家先放放吧,這事兒說不了什么理去。他沒動手,說是恰逢其會,也不能怎么著,難道為這點小事,還能去宮里告個狀?”

“哥,可不是小事吧?”

張延齡道:“勾結……哥,你最后說的,他們是周邊衛所的?”

張鶴齡點頭:“應該是,大概是一個百戶的樣子!這年月,吃空餉太過平常,能有這些人手,質素且不差的,難得!”

“那就是了,勾結地方衛所,假扮強人,綁架國戚,能是小事?得虧我沒受傷,否則……”

“否則不了!呵呵!”

張鶴齡笑了笑,道:“一沒證據,我也不會去找這個證據,沒意義。最后你沒受傷,咱們沒吃太大虧,到了宮里也就是打嘴皮官司的事。一個太皇太后,一個皇后,可別再讓陛下為難了??傊?,以他們的脾性,以后少不得會有交集,遇到理打一頓就是,反之,他們也拿咱們沒太多辦法?!?

“哈哈,也是,哥哥今日把那周瑛打的挺慘?!?

“大家都吃個啞巴虧,扯平罷了!”張鶴齡笑道:“不做這些無謂的爭執,先把事處理完了吧,省的為這點事和周家一直扯下去?!?

“地契這個怎辦?可不能讓周家賺了便宜,最后還讓咱們擔著名聲?!?

“嗯,等會兒進城,不管多晚,你直接去敲那知縣的門,讓他立刻來見我。還真有意思,一個小小六品知縣,也敢在我們張家身上玩花活?!?

“好,那個知縣我之前看著也不對勁,這會兒算是看明白了?!?

“延齡,咱們家要變一變了,否則日子過的也不舒坦,總這樣不是事兒。”

“哦,哥說怎辦就怎辦,我聽你的!”

“嗯,過兩日吧,先處理了大興這邊的事,回京后進趟宮,陛下那里處罰下來……”

“唉,好幾日了,也不知給咱們什么處罰,哥,陛下那里,還有姐姐那里……”

“……”

張家兄弟在說著處罰以及處罰之后的事,而要給他們處罰的弘治皇帝,此刻也正為這兩位煩著。

坤寧宮。

燈火通明,亮如白晝??芍煊娱檀丝炭粗磉叺钠迌海牡桌飬s總也亮不起來。

今日奏本不多,應說是急務的不多,因而,朱佑樘今日偷了個懶。

在乾清宮批閱了一個多時辰奏本,他決定休息,早些去皇后那邊享受享受溫存。

可是,到了皇后這里,溫存尚未享到,皇后就再次給娘家弟弟求情了。

他倒不為這個生氣,皇后的性子就是如此,可張家兄弟的處罰他確實沒決定好。畢竟此次和往日不同,不是減罪與否那么簡單。

他本準備這幾日召來張鶴齡見見,他也想看看,張鶴齡是真的長大了,還是一時心血來潮,見過以后再決定如何處置。正好,也留幾日時間讓朝堂上對張家的事發發酵。

可皇后以為他是敷衍呢,讓他都不好解釋,朝堂內的事,張家兄弟的事,還有他心底里的事,他不想因為這些勾心的事來煩著皇后,有他一個煩就夠了。

他哄了一會兒,總算差不多了,可尚未等他松口氣呢,太子的事又來了。

內閣值守的謝遷,竟然大晚上的遞了條子,值守乾清宮的內侍,又把條子送來了這里,讓他實在是煩。

太子出宮半日,游蕩街市……

意思很簡單,你兒子不學習出宮玩了,混跡市井,著實頑劣不堪,該罰該教育。

他也有些惱火,太子是他唯一的兒子,他對太子的教育也是關心非常。他既為太子愛玩惱火,也為這一張條子惱火。

他立刻吩咐人叫來了兒子朱厚照,結果沒想到,還有皇后和皇后家兄弟的事。

“皇后,照兒未曾說謊?你可不能過于寵愛,幫著他圓謊?。 ?

張皇后斜了朱佑樘一眼:“陛下,妾身是那樣的人嗎。卻是妾身吩咐照兒出宮看他舅舅的?!?

“照兒,來,到娘身邊來!”

朱厚照弱弱的看了自家老爹一眼,見著老爹沒反對,趕忙小跑著擠到張皇后身邊。

“慈母多敗兒?。 ?

朱佑樘既是安慰,又是復雜。

“怎說的呢!”

張皇后剛抱住朱厚照,皇帝的一言讓她心里頓時難受,只見著眼圈泛紅,說道:“往日陛下一直交待妾身,說照兒出閣讀書,要放著了??稍俜?,他也是妾身的兒,難道妾身連寵愛兒子也不能了,妾身便如此不堪嗎!”

朱佑樘最見不得皇后落淚,趕忙勸道:“嗨,皇后,朕不是這個意思。照兒年歲小,愛玩,當是要多約束著,他是太子……”

“我不聽!”

張皇后搖著頭,只抱著朱厚照泫然欲泣,讓朱佑樘一陣無奈。

“母后,兒臣……”

“哪有這恁多的規矩呢,什么母后兒臣,在坤寧宮,娘做主,這里沒有皇帝皇后太子,只有爹、娘和照兒。”

今日和張鶴齡的談心,讓朱厚照多了不少感受,回來還在想著事。而剛剛被老爹召來,若是往常他膽怯害怕估計很難發現太多東西,母后和父皇的關愛,估計他也不會去想。

而此時,結合張鶴齡和他講的,他真正用心去感受,讓他小小的心靈一瞬間被填滿了。

“娘!”

朱厚照輕聲喚了一聲,又看向朱佑樘,:“爹!”

“好,就是這樣!”張皇后眼紅紅的,把朱厚照摟的更緊了些。

“好了,爹、娘、照兒,就這樣叫吧?!?

朱佑樘其實滿意這樣的稱呼,讓他心里也是多了些暖意,不過,他依然擺出一副嚴父的樣子,看著朱厚照問道:“既然你母……你娘喚你去看望壽寧侯,那為何直到傍晚才趕到侯府,在宮外游蕩半日,成何體統?!?

問起此事,張皇后卻是沒有插言了,她疼愛兒子,但兒子玩性重這一點,她也擔心。見他父親說教,她還是醒事的,不可能真把寵愛變成了溺愛。

又是往日一般的情況,一般的感受,父親訊問,母親不言,若是以往,他大致是心里憋悶的,此時他也明白了。

想起張鶴齡說的話,他老實回道:“兒臣確實貪玩了,晌午下學之后,兒臣帶著護衛和內侍出的宮門。讀書辛苦,兒臣也只是想散散心,可到了坊間,看到些宮里沒有的物事,分了神,耽擱了時辰。兒臣知錯,請父皇責罰!兒臣保證,以后再不做無意義之事!”

“唔!”

朱佑樘有些意外,今日的兒子似乎有些不同,沒有因他責問而辯,卻是老實承認,且說的挺有條理。

“既然認錯,那有錯當罰!罰你……抄大學……一篇!”

“孩兒遵命!”

張皇后摸著朱厚照的頭,笑著夸贊道:“好!照兒懂事也長大了!”

朱佑樘也是跟著點頭,只是想起剛朱厚照最后說的那句,問道:“照兒,你剛說的,不做無意義之事,是哪位學士所言?”

“哦,是在壽寧侯府,舅舅和兒臣講了個故事,聊得幾句閑話。兒臣聽的舅舅說的,便記在了心上,兒臣覺著,這話有些道理?!?

“壽寧侯?”

朱佑樘不由的皺了皺眉頭,嘿,這個內弟,又是哪一出,給太子講故事?

“照兒,壽……你舅舅都說了什么,給朕講一講。”

“對,照兒,你去看望你舅舅,他現在如何了。給娘也講講……”

“娘,舅舅身子已大好,兒臣去看他時,他讓兒臣代他向父皇母后謝恩。后來,準備車馬回宮的當口,舅舅就給兒臣講了個小故事,說是圖兒臣一樂,可兒臣聽著不樂呢。故事說的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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