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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歲末已至,敬頌冬綏(8)

年三十這天,許安瀾和何柔很早就起來殺雞了。

韶城有個風(fēng)俗,年三十當(dāng)天要去城東的韶華寺拜神,除了要帶些瓜果貢品去,還要帶上燙熟的大公雞去。

年三十這天與昨天相比,氣溫降了三四度。寥寥冷得不想出被窩。還是何柔打她電話她才起來。

一家四口連早飯都沒吃,就開車去韶華寺了。

他們到得比較早,隊都沒怎么排,前后十來分鐘就搞定了。接著一家四口原路返回。

車上,寥寥一邊吃著剛剛拜神給神仙“吃”過的沙琪瑪,一邊哈欠連連。

“昨晚和小季煲電話粥煲到很晚?”何柔被寥寥傳染了,也打了個哈欠。

“沒有呀,十一點就結(jié)束了。”寥寥死鴨子嘴硬不肯承認。

昨晚兩人的電話就沒掛斷過,她早上掛了何柔的電話后,發(fā)現(xiàn)微信里的視頻電話一直通著,那頭的季涼風(fēng)早已洗漱好了在換衣服。

兩人又聊了會才掛了視頻。

但是這些,她是不會在父母兄長面前承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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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吃過早飯后,一家四口就忙開了。許聽白和寥寥貼春聯(lián)、掛燈籠,許安瀾和何柔在清理院子,尤其是那棵桂花樹,要修剪修剪了,枝丫有些多、有些亂,瞧著不好看。

午飯過后,寥寥去小睡了一個小時。

下午三點半,一家四口穿戴整齊趕去城南老家。

路上,寥寥拉著何柔的手問:“爺爺奶奶身體還好嗎?”

何柔不答,每到這一天,何柔心情都不佳,就怕那邊的人又冷嘲熱諷,最后大家都不愉快。

“他們身體挺好的,很硬朗?!备瘪{駛的許安瀾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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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寥寥7歲前,爺爺奶奶和小叔一家也曾來過幾次他們家吃年夜飯的。只不過每次來,堂姐堂妹都要順走她一些東西,這次是小發(fā)夾,下次是筆記本……后來她知道了,就把門鎖上了。

但是7歲那年,寥寥在房間里洗頭,忘記鎖門了。堂姐堂妹就偷偷摸摸地到她房間里去,拿走了她最心愛的布娃娃。

她吹好頭發(fā)下樓的時候,看到堂姐妹在玩她的布娃娃,她二話不說就上前去拿,一來二去的,三個女孩就推搡了起來。推搡的過程中,最小的許聽落跌倒在地,跌哭了。

哭聲引來了在院子里曬太陽的爺爺奶奶。

“奶奶,二姐推我!”許聽落惡人先告狀。

“我沒推你!是你和大姐一起推我,可是你人小,自己跌倒的?!绷攘日f著眼眶就紅了,“再說了!是你們先去我房間偷我的布娃娃!這個布娃娃是我舅舅買給我的!你沒經(jīng)過我允許就進我房間拿我東西,你還先告狀了?!”

許聽落知道是自己理虧,怕被教訓(xùn),哭得更大聲了。

奶奶見小幺女哭得聲嘶力竭,想著大過年的,一點小事沒必要鬧得不可開交:“許寥寥,你是姐姐,妹妹既然喜歡,讓妹妹玩一下怎么了?就是送給妹妹都行!就是跟你媽一樣的小家子氣!哼!”

寥寥一聽奶奶不但不主持公道,反而說她小氣,她嘴一癟,也跟著哭了。

“奶奶你偏心!明明是大姐和小妹的錯,為什么要批評我哇——”

許聽雪看事情鬧大了,也跟著哭了。她抱著奶奶:“奶奶,我和妹妹就是沒見過這么漂亮的娃娃,想玩一玩,我們錯了,以后不敢了嗚嗚嗚……”

三個女孩的哭聲,引來了廚房里忙活的何柔和孫燕。

一通問下來,兩個妯娌也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何柔當(dāng)場發(fā)了好大一通脾氣,之后,寥寥就再也沒見叔叔一家來城西這邊吃年夜飯了,都是他們回去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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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家老宅,以前在縣城的郊區(qū),算是農(nóng)村,房屋面積很大。老宅以前是兩排相對而立的平房,占地將近500平。

后來,生活條件好了,就全拆了重建,建了兩幢連通的三層別墅。光是院子就有近200平,種了很多花花草草,跟花園別墅似的。

寥寥聽何柔說過,老宅這邊的房子,爸爸出了好多錢,多過小叔一家。

許聽白將車子開進院子停好。

翹首以待的爺爺奶奶挪著小步子、笑得臉上的皺紋成了朵盛開的菊花,二老熱情地上前來,抓著許久未見的大孫子的手,摸了又摸,瞧了又瞧,稀罕得寶貝似的。

“小白來了,快讓爺爺看看,又瘦了!”爺爺?shù)难例X幾乎掉光了,現(xiàn)在鑲著的是仿真牙套。

“我的大孫子喲!冷不冷?怎么穿得這么少?”奶奶的頭發(fā)全白了,稀疏但整齊地梳成一個小鬏,用純銀的U型短簪別著。

不怪二老這么熱情,一年到頭,他們也就見許聽白這一次。

許聽白在外地打拼,很少回城南老宅來,就連城西的家,許聽白一年也就回去兩三次。

可是他們忘了,他們的二孫女許寥寥,也是一年就見這一次。

可是二老的眼里只看得見許聽白。

對何柔和寥寥,二老也就是一句“來了?進屋吧!”

至于許安瀾這個大兒子,三不五時地就會來見他們二老,也就不稀罕了。稀罕的時候一般都是要錢的時候。

許聽白幫媽媽和妹妹提東西進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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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相打過招呼后,許聽白和許聽宸這兩個孫子就陪著爺爺奶奶在院子里喝茶聊天,順便催婚許聽白。

許安瀾夫婦和許安淵夫婦四人就去忙年夜飯了。

至于剩下的三個女孩,則去貼春聯(lián)、掛燈籠,或著幫忙擇菜、洗菜。寥寥不愿意湊到堂姐妹身邊去,主動說去廚房打下手。

許聽雪和許聽落長大了,沒小時候那么討厭了,但是上下打量寥寥的目光,讓寥寥很不舒服。

寥寥一進門,許聽雪就心里嫉妒了。她一眼就看到了寥寥背著的通體黑色的LV side trunk手袋,這包,除了貴,還難買。三萬多的價格是她做文員五六個月的工資。還有寥寥耳朵上的珍珠,亮得像小燈泡。

怎么同樣都是許家的孫女,許寥寥讀書就那么厲害,不但碩士畢業(yè),還在一線大城市里的重點學(xué)校教書,關(guān)鍵是大伯父大伯母還那么厲害,給她買好了房子。

可是她呢?專科學(xué)校畢業(yè),在韶城市中心里做個文員,每個月才四五千的工資,想買件好的大衣都要去掉她一半的工資,就更別說那些大牌的衣服首飾了。父母就更不必說了,家里的房子要大伯父出錢,工作也要大伯父托關(guān)系去找。哥哥和妹妹也比上大哥有出息。

她現(xiàn)在心里稍微平衡一點的就是她有男朋友了,而且家境不錯,家里是開工廠的,有錢。國慶的時候,她聽大伯說了,許寥寥還沒有男朋友。

許聽落心里也在冒著酸水,許寥寥怎么長得這么好看?小的時候,親戚都夸許寥寥漂亮可愛,夸她就只夸她氣質(zhì)好。她小時候不懂,長大了才知道“氣質(zhì)好”真不是個好詞。只有跟漂亮不沾邊了,想不到詞語夸了才會用這個詞。

許聽宸長得像媽媽,身材壯碩,身高倒是遺傳了爸爸的高大。

許聽雪長得像奶奶,身材苗條,標(biāo)準(zhǔn)的瓜子臉。

只有她許聽落,長得像舅舅。骨架大,圓臉,易胖體質(zhì),關(guān)鍵是還黑!小學(xué)的時候會分辨美丑了,她經(jīng)常被大家叫“黑妹”。后來她就想盡辦法美白,十幾二十年了,才終于白了三四度。但是跟前面兩個姐姐相比,她還是最黑的,尤其是二姐許寥寥,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護膚的,皮膚怎么可以那么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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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人多,寥寥把青菜拿到院子里的洗手槽里去,那兒寬敞。

“二姐,你平時用什么護膚品?看你皮膚好白呀!”姐妹兩個貼完春聯(lián)了,湊到寥寥身邊幫忙擇豆角、洗青菜。

“美白嗎?”寥寥看著問她話的許聽落,“美白的我沒怎么用,我現(xiàn)在用的是抗初老的護膚品,如果你要美白的話,一定要做好防曬,一年四季都要,還有多喝水、敷些補水面膜……”

“冬天也要涂防曬?”許聽落驚呼。

“是啊,冬天的紫外線也強啊!”

“哦哦好的,謝謝二姐,我這就去網(wǎng)購些防曬霜?!痹S聽落丟下手里洗著的青菜,跑上樓去了。邊跑還邊問,“二姐,你有推薦的嗎?”

寥寥給她說了幾個平價又好用的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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寥寥和許聽雪安靜地擇著菜,一時間兩人相對無言。

寥寥是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剛剛一進門,就屬這個大姐的打量最赤裸直白。眼中的計算、羨慕和嫉妒,寥寥不是沒看見。

其實她真不是有意炫富的,一般回韶城,她都不會帶貴重的東西回來,尤其是首飾和包包。

她不熱衷于奢侈品,那是因為對她來說,那些都是身外之物,但是見到喜歡的她還是會買的,當(dāng)然這也都在自己可以承受的范圍之內(nèi)。

像那種要勒緊褲腰帶省吃儉用、刷爆信用卡或借網(wǎng)貸才能買到的東西,她是不會要的。

至于那個包,是她前年暑假去兼職,用兩個月的工資和獎金買的。當(dāng)時是上班的最后一天,她下班去逛街想買點東西犒勞一下自己,結(jié)果一眼就看上了那個包,所以就果斷買了。

寥寥對待物質(zhì)方面,一直很清醒、很理性。

有多大的頭,就戴多大的帽子,她從不會為了攀比、面子而傷了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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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回來帶的東西,是季涼風(fēng)給她收拾的。

回韶城的那天上午她困得不行,所以是季涼風(fēng)給她收拾的行李。

那天,季涼風(fēng)還問她衣服包包這些要帶哪些。她當(dāng)時迷迷糊糊地說了句“百搭的”,季涼風(fēng)就給她拿了幾對她常戴的耳環(huán)項鏈、黑色的LV包,還很貼心地把包里的所有東西都裝到了LV包里。

收拾完了,季涼風(fēng)就先拿到了車?yán)锶?。寥寥還是回到家了,才發(fā)現(xiàn)季涼風(fēng)給她收拾了啥。

“寥寥,莞城教師的工資高嗎?”許聽雪其實想問的是寥寥的工資有多少。

“一線城市的工資是會高一些,因為物價高。但是具體多少我也不是很清楚,要看情況的。”

“看什么情況?”許聽雪繼續(xù)追問。

寥寥雖然心里不喜,但還是耐著性子告訴許聽雪:“公立學(xué)校的教師工資分三部分,財政工資是國家發(fā)的,但是獎金和績效工資是由學(xué)校發(fā)的,包括教齡、職稱這些都會算進去,所以每個老師的工資都是不一樣的。”

“哦哦,”許聽雪頓了一頓,問,“那你工資應(yīng)該挺高的,不然怎么買得起那么好的包。”

“我一般吧,才工作沒幾年呢,至于那個包,”寥寥眼珠一轉(zhuǎn),開始睜著眼睛說瞎話了,“是我托人在香港買的高仿,才不到一千呢。”

“???可是這也太真了吧?”許聽雪睜圓了眼睛,心中懷疑。

“大姐,正品好難買的!我還有那高仿老板的微信呢,要不要推給你?”

“不用不用!我還以為是真的呢,還想著托你幫我買一個?!痹S聽雪聽說是假的,先前小心的試探立刻變成了不屑。

許聽雪看了兩眼寥寥耳朵上的珍珠,越發(fā)覺得那珍珠的珠光亮的有點假。她丟下手里的豆角,拍拍屁股走了。

寥寥面上不動聲色,心里卻呼出了一口氣。

大姐總算是走了。

說托她買包,估計到時候又變成了她出錢了。之前許聽雪就看上了她的口紅色號,也是說托她買,結(jié)果買了之后,錢卻不給她。寥寥想了想,也不去深究了,就幾百塊錢的事,就當(dāng)送給親戚了。

剛剛一聽許聽雪說到包,寥寥心里就瞬間鳴起了警鐘,所以才故意說是假的。三萬多呢,傻子才會再上當(dāng)。

而寥寥之所以敢說是假的,是因為她深知自己的這個堂姐很是愛慕虛榮,明明兜里沒多少錢,但是卻愛買名牌,還看不起高仿。

寥寥想起剛剛堂姐走時盯著她的耳環(huán)看,她趕緊擦干凈手,把耳環(huán)取了下來,去找跟爺爺奶奶聊天的哥哥要水喝,然后趁人不注意的時候,悄摸摸地把耳環(huán)放到了哥哥的口袋里。

許聽白察覺到妹妹的小動作,瞟了她一眼,默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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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東邊的天空還瓦藍明亮,西邊的晚霞也還溫柔璀璨。

小孩子們已經(jīng)穿上新衣服,開始飛到街上和小伙伴們放各種鞭炮了,竄天猴、摔炮、擦炮、仙女棒……其實大年三十這天,從早到晚都會響起鞭炮聲,只不過年夜飯前后,鞭炮聲更多、更響亮了。

許家也在這一聲聲的鞭炮聲中,開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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