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31日，周五。

傍晚的余暉是多彩的，橙的、紅的、金的、藍(lán)的、粉的、灰的……像畫家不經(jīng)意涂抹的畫作。

彩霞未散，第二實驗學(xué)校的元旦晚會就開始了。

這次的晚會選了4個主持人，小學(xué)部一個、初中部一個、高中部兩個。

三（5）班的大合唱在開場舞之后。

等到節(jié)目結(jié)束了，寥寥把班上孩子帶回觀眾區(qū)后，她才有空吃飯。

這個下午，寥寥忙得像個陀螺。

她和蔡華忙著給學(xué)生化妝、整理服裝，忙完了自己班上的孩子，又被別班班主任叫去幫忙化妝。

寥寥坐在班級后面的空凳子上，季涼風(fēng)一手端著一個小飯盒。季涼風(fēng)給寥寥打飯用的飯盒是圓筒狀疊加式的。

寥寥喝了口湯，有點燙嘴。她伸手去拿季涼風(fēng)右手上裝米飯的飯盒，季涼風(fēng)也趁機把寥寥手上的湯盒拿了過去，蓋好蓋子放在邊上。

“涼了沒有？要不我?guī)愠鋈コ裕炕蛘呓袀€外賣？”季涼風(fēng)擔(dān)心從食堂打的飯冷了。

“不用，這飯盒的保溫效果很好的，飯菜都還熱乎著呢！不信你吃一下。”說著，寥寥就給季涼風(fēng)夾了塊豆豉排骨，“怎么樣？”

“嗯，是還熱乎著，那你快吃！別涼了。”

“那你別跟我說話呀。”寥寥嘴里咀嚼著米飯說道。

“我不說了，你也別說話了，小心噎著。對了，要吃水果嗎？下午李經(jīng)理送了好幾箱草莓和櫻桃過來。”是青青世界的李經(jīng)理。

寥寥白了季涼風(fēng)一眼，不理睬他，一直說話的是你好不好？

季涼風(fēng)掏出手機給于海去了條微信：去洗點水果。

于海正在晚會后臺巡視，看到季老大的微信后，他把巡視的任務(wù)交給了張山。

于海在辦公室洗水果的時候想，季老大在討嫂子歡心的這一路，他真是出了不少力啊，好吃好喝好玩的都是他推薦的，結(jié)婚要是不讓他坐主桌都說不過去。

估計是過了飯點的緣故，寥寥沒吃幾口就飽了。

飯量少得季涼風(fēng)直皺眉，然后像哄孩子似的哄她多吃幾口。

“再吃點兒？吃得太少了”

“不要，我吃不下了。”

“就一口？嗯？”季涼風(fēng)夾了塊肉遞到寥寥嘴邊，“就一口？一口，好不好？”

寥寥咬著下唇就是不張嘴。

于海提著用透明袋子裝著的水果找到三（5）班陣營的時候，聽到的就是季老大在哄許老師多吃一口飯。

那哄人的樣子真是辣他眼睛，是他他就一筷子塞人嘴里去，廢話連篇不如強硬手段。

“咳咳！”于海手握成拳放在嘴邊咳嗽了聲，“老大，水果洗好了，許老師給！”

“行吧，那你吃水果。”無計可施的季涼風(fēng)只好把肉放回飯盒里，然后收好飯盒遞給于海，“忙你的去。”

于海知道自己就是個工具人，抱著飯盒，委委屈屈地走了。

“嗯！這櫻桃很好吃，你吃一個。”寥寥塞了一個櫻桃進季涼風(fēng)的嘴里，然后目光灼灼地盯著季涼風(fēng)，“好吃嗎？”

“還不錯！”

“這個草莓也不錯。”

寥寥撿了個品相不錯的草莓遞到季涼風(fēng)嘴邊。

季涼風(fēng)張嘴就吃。

就在兩人分享水果分享得正甜蜜的時候，寥寥的電話響了。

是蔡華。

寥寥把水果袋子扔給季涼風(fēng)，接起電話。

“怎么了菜菜？”電話那頭很吵。

“師姐！江湖救急！快來后臺！”蔡華大聲疾呼。

“好，你別急，我這就過來。”

季涼風(fēng)問：“怎么了？”

“蔡華找我點事，挺急的，我過去看看。”寥寥收好電話，走前對季涼風(fēng)說，“你忙你的去。”

季涼風(fēng)拿著水果，看著頭也不回的寥寥，不禁啞然失笑。真是現(xiàn)世報啊，他剛剛打發(fā)于海的話，被女朋友拿來打發(f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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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會后臺極其忙碌，也極其吵鬧。

“張小果去哪了？下一個節(jié)目就是他了！他跑哪去了？！”

“老師！我口紅被我喝水喝掉了……”

“你拍一，我拍一……”

……

“師姐！你終于來了！”身穿宋制天青色衣裙的蔡華上前一把抓住寥寥的手腕，力氣不是一般的大。

“疼！快放開菜菜。”

蔡華聞言立刻松開抓著寥寥的手：“對對，我還指望你的手幫忙呢，不能受傷了。”說完還揉了揉寥寥的手。

“找我什么事啊？”寥寥撥開蔡華的手。

“是這樣的師姐，晚會不是教師表演嗎？”

每次元旦晚會都會有個壓軸節(jié)目，這個節(jié)目由教師表演，按學(xué)科輪流。今年輪到了音樂學(xué)科。

寥寥點點頭：“我知道啊！”

蔡華的左手食指一直卷著她衣裙上的絲帶，卷起然后散開，再卷起，再散開。

“高中部的陳老師急性腸胃炎，現(xiàn)在我們節(jié)目的古琴沒人彈得了，所以……你能不能來救個場？”

“我……”寥寥面露難色。

“別說你不會古琴啊！我剛剛已經(jīng)跟我爸求證過了，你古琴竟然過了十級！行啊師姐，深藏不露啊你。”

“我確實會古琴，但是……”

“師姐，你別拒絕，求求你了。”蔡華搓著雙手哀求道，濕漉漉的眼睛別提多惹人憐愛了。

“停！但是我都不知道你們曲目是什么，而且時間太趕了！”

“不趕不趕，還有一個小時才到我們節(jié)目呢！您現(xiàn)在彈個幾遍，保證能行，再說了，彈錯了音也不要緊。”蔡華思考了一會道，“等會我把你的話筒拿遠(yuǎn)一點，這樣古琴的音就會小一些……”

寥寥接過曲譜看了一眼，是十分鐘的國樂合奏——《水龍吟》《象王行》《九州同》，都是這兩年文博探索節(jié)目中的配樂。這些配樂經(jīng)由傳統(tǒng)文化愛好者、古風(fēng)音樂愛好者的傳播，不但在國內(nèi)火出了圈，就是國外都火得不得了。

寥寥沒看完全部的節(jié)目，但是這些配樂她都聽過，寥寥還記得第一次聽到這些配樂的時候，全身的雞皮疙瘩都在跳舞，一道道電流在血液里奔涌不休。

寥寥翻了翻曲譜，這次合奏，演奏樂器分別有古琴、笛子、琵琶、二胡、大鼓、古箏、嗩吶、薩塔爾。

寥寥看到二胡的演奏者竟然是圖書館的孫大爺！

真是人不可貌相。

管理圖書的孫大爺據(jù)說以前是個書法老師，退休后被學(xué)校返聘，但是他沒繼續(xù)當(dāng)書法老師，而是去了無人問津的圖書館，當(dāng)了個管理員。

每天來上班不是穿著中山裝就是穿著太極服，手上端著個紫砂壺，不時嗦口茶。

放學(xué)后喜歡提著個水桶，拿著把掃把般大的毛筆在圖書館門口的地板上寫大字，一寫就是一兩個小時。

只是寥寥沒想到，孫大爺竟然還會拉二胡。

寥寥翻看演奏名單，除了她和孫大爺，其他的演奏者都是專業(yè)的音樂老師。

寥寥突然想遁走，因為她看到琵琶演奏者是肖老師。

這是什么孽緣啊！

蔡華看著師姐的臉色不時變換，一會兒驚訝，一會兒糾結(jié)。

“師姐！你一定得幫我！本來其他音樂老師就只想搞個唱跳節(jié)目的，是我想出點成績給我家老頭看看，提議弄這個合奏的……”

剩下的蔡華不說，寥寥也知道她的左右為難。好不容易到晚會了，有人卻掉鏈子了，就差這臨門一腳，要是放棄，任誰都會不甘的。

“行！我?guī)湍銈儯〉俏覀兪孪日f好，音錯了不能怪我。”

“不怪不怪！您就是我們的救星！”蔡華拉著寥寥來到某間休息室，休息室里坐滿了合奏的老師，每個老師都已經(jīng)換好了服裝，男老師們都身穿民國長衫馬褂，只是顏色花紋不同，女老師們的服裝就各色各樣了，宋制漢服、唐朝齊胸襦裙、漢代曲裾裙都有。

笛子是小學(xué)部的林老師、琵琶是初中部的肖老師、二胡是圖書館的孫大爺、大鼓是高中部的李老師和初中部的上官老師、古箏是小學(xué)部的蔡華、嗩吶是高中部的劉老師、薩塔爾是高中部的關(guān)老師。

寥寥一一跟大家打招呼。

“師姐，這是古琴，”蔡華領(lǐng)著寥寥來到一把古琴前，“你先練著，熟練了，我們再來合奏。”

“好！”寥寥不愿浪費絲毫?xí)r間，抱起古琴就往角落里一坐，曲譜擺在地上就彈奏了起來。

有根弦的音不是很準(zhǔn)，寥寥還調(diào)了調(diào)音準(zhǔn)。

古琴在這次合奏中的演奏不多。大部分集中在《水龍吟》，當(dāng)然這次國樂合奏的曲子稍微改編了一下，《象王行》和《九州同》各加了兩三句古琴。

演奏最重的是笛子、二胡和琵琶。

正因為古琴的演奏部分不多，所以不出半小時，寥寥就已經(jīng)能熟練演奏，并把整場合奏的曲目熟記在心。

大家一起合奏了兩三遍，沒出差錯后，蔡華立刻幫寥寥換演出服，寥寥的演出服是唐朝的襦裙，胭脂色和蔥綠色的搭配，古典又端莊。

“師姐你的水平不輸專業(yè)的！真厲害啊！”蔡華真誠地夸贊，繼而拉開換衣間的一角，“肖老師，麻煩你來幫我?guī)熃阃靷€頭發(fā)。”

換衣間就是角落里用一塊幕簾隔出來的。

最后，因為時間有限，肖老師簡單地用木簪和絲帶給寥寥挽了發(fā)，也沒怎么化妝，抹了個口紅就上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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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實驗學(xué)校最后的壓軸曲目一直都是教師表演，時間必須撐滿十分鐘。

這個節(jié)目是統(tǒng)計老師用來統(tǒng)計晚會節(jié)目名次的，也是學(xué)生們最期待的節(jié)目之一，因為表演的老師都很放得開。

去年數(shù)學(xué)科的老師們表演的吹牛小品，就深受學(xué)生的喜愛。

晚風(fēng)停歇。

舞臺的燈光熄滅。

學(xué)生屏息凝神，靜靜等待。

演奏老師們一一登臺，站位。或席地而坐，或坐在圓凳上，或筆直站立著。

寥寥的古琴因為沒有支架，所以她席地而坐時，把古琴放在自己的腿上。

寥寥看向臺上的眾人，大家紛紛點頭。

合奏正式開始。

寥寥雙手放在琴弦上，右手撥彈琴弦，左手按弦取音。

第一個音響起的時候，第一束燈光打在了寥寥的身上。

寥寥左手一猱一綽，一注一撞，右手一托一擘，一抹一勾，靜謐而又悠遠(yuǎn)的琴音就在她的指間緩緩流出，琴弦上的音色猶如天籟，仿若來自上古，來自天地。

不多時，林老師深沉凝重的笛簫聲響起，孫大爺悠揚蒼涼的二胡聲響起，肖老師清脆明亮的琵琶聲響起……一束束燈光亮起，一個個演奏者逐一亮相。

一聲聲、一句句，像山泉流淌，像牛羊追逐，像塞外茫茫的孤煙，像江南婉約的山川……一琴一弦，一笛一鼓，剛?cè)嵯嗳冢甑亩忿D(zhuǎn)星移，萬古的悲歡離合，龍吟象行，九州大同。

合奏畢，教師的壓軸曲目獲得全校師生雷鳴般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