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騏緊緊扒著空調(diào)外機,讓身體使勁貼墻,除了放慢了十倍的呼吸,整個身體一動不動,眼睛死死盯著離他僅有半米遠(yuǎn)的窗戶邊緣。
窗內(nèi),依然是黑的,一直都沒有開燈,可就在旁邊這個面朝城東的黑窗里面,此時有人就站在它跟前……
除了臧滿強,還能是誰?這家伙大半夜站在窗前要做什么?
“啪”的一聲打火機脆響,臧滿強點燃了香煙,緊接著是夸張的吸氣聲,隔了幾秒,又是一陣長長的吁氣聲音……
聽他呼的這口氣充滿了陶醉,這煙吸得一定甚是享受,不一會兒一股嗆人的二手煙味道,透過絲襪,源源不斷地飄進(jìn)陳騏的鼻孔。
他不禁心里暗罵:大爺?shù)模≡绮粊硗聿粊恚麐屵@時候來!
可又一想,這罵的怎么好像是自己?人家當(dāng)然想啥時候來就啥時候來,還得跟你商量?唉,這家伙既然來了,干嘛不早開燈?否則他也不會因此誤判屋里沒人,而即刻開始行動,搞得現(xiàn)在如此尷尬。
他只好無奈地原地等待,一顆煙功夫,窗里那人把煙頭彈了出去,一只小火星兒劃了個弧線,沒精打采地落入了樓下黑乎乎的灌木叢。
然后塑鋼窗又是一陣“嘩啦啦”的聲音,陳騏稍稍探了探頭,他看到一只豬蹄一樣的肥手,伸出窗外,將窗戶全部拉上了,最后吧嗒一聲,窗鎖也扣上了。
窗戶關(guān)嚴(yán)后,屋里又打開了燈,燈光透過玻璃照亮了窗臺,似乎在嘲弄地對他說:小子,你來得可真不巧.....
他此行根本就沒把這個意外情況考慮進(jìn)去,認(rèn)為臧滿強不可能大晚上來此,否則也不會窗戶三天大敞不關(guān),天黑燈也不開。
可事情偏偏這么寸,他陳騏不來老臧也不來,他一來老臧就好像掐著點兒似地也來了,甚至掐在他到達(dá)八層時才到窗前抽煙又關(guān)窗,這也太巧合了!
盡管沮喪,可他還是往好處想:今天運氣雖不好,也比進(jìn)去后和他撞個正臉強,那樣可就不好收場了。
他又觀望了一會兒,屋里燈光一直亮著......
不過就算臧滿強此時關(guān)燈走人,窗戶也已經(jīng)關(guān)了,剛才還聽到里面鎖窗的聲音,從外面是打不開的,除非砸破玻璃進(jìn)去,這大半夜的魯莽行事可不行。
沒辦法,計劃失敗,行動中止!
陳騏準(zhǔn)備撤退,他從背包里摸出上升器,準(zhǔn)備換裝到繩索上,替換緩降器。
正在他拿著上升器打開鎖扣的時候,他感到有些不對勁,金屬制成的上升器似乎帶有靜電,使他的手指感到麻酥酥的。
正在他遲疑的功夫,手心的觸電感急劇變強,導(dǎo)致他手指開始痙攣,并且通過手背向上擴(kuò)散。
他驚恐地看著手里的上升器,直到那股越來越強的電流像一只無形的怪手,掰開了他的手指……
上升器脫離了他的手,電流瞬間消失,痙攣的手臂也恢復(fù)了常態(tài)。
可不幸的是,他眼睜睜地看著那只上升器,在詭異電流消失又脫手后,無聲地墜進(jìn)樓下灌木叢中.......
此時陳騏一百個問號,這東西又不通電,怎么還無緣無故放上電了?簡直是中邪了!
不管什么原因,上升器掉下去是事實,沒了這家伙兒,想上去可就難了。
他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真是大意失荊州,怎么就沒想到用另一只絲襪拴一下,費點兒事也不至于這么被動。
繩索到了這層就沒了,往下肯定是下不去了,只有向上一條路可走,可手里沒有了上升器助力,這下必須憑自身蠻力爬繩上攀了。
陳騏雖然以前在學(xué)校里徒手爬繩是把好手,但那是操場邊攀爬架上貓尾巴一般粗的麻繩,現(xiàn)在他要爬的繩子直徑卻只有十毫米,徒手抓握摩擦力極小。
當(dāng)然,事情也沒到糟糕至極的地步,手機還在包里,為了避免關(guān)鍵時刻響起,他上樓時關(guān)機了。
如果實在上不去,只好給丁海生他們打電話求救了,可他還是希望自己先試一試,但凡能上去也不想讓他們知道這事兒。
再說,就算海生和鄭科兒兩個大男人,攥著這么根細(xì)繩,想把體重七十多公斤的他從十層樓之下拉上來,也絕非易事。
唉,成年人要為自己行為負(fù)責(zé),先努努力試試吧!陳騏無奈地想。
他開始嘗試著雙手握緊小拇指一樣細(xì)的繩索,用盡全身力氣拉動自己向上移動,艱難地上升了一寸后,他用左手握繩保持姿態(tài),右手將緩降器的8字環(huán)向上懟,以便松開左手后通過緩降器將現(xiàn)有位置固定住,然后再如此重復(fù),就可以一點點地把上面十層樓的距離搞定。
時間倒是挺充裕,有一宿可以跟這面墻耗,可體力卻比時間有限得多——這也是他所擔(dān)心的。
不過眼下這情形,除了拼體力,也沒別的辦法了,只能咬著牙干上,雖無生命危險,可也是異常艱難。
他盡量清空自己的頭腦,好調(diào)動全身力量配合雙臂動作,難的不是臂力不夠,而是摩擦力不夠,雙手打滑攥不住那根細(xì)繩,有勁卻使不上。
就這樣,當(dāng)他耗時大概半小時,一寸一寸地向上挪動,衣服里的汗水都能像空調(diào)水一樣往下滴出來了,終于到達(dá)了第九層。
如按這個速度,趕在日出之前,他是可以成功登頂?shù)模蓡栴}是光上這一層,他的體力已經(jīng)在那以寸為單位的行進(jìn)消耗中所剩無幾了。
他只得通過緩降器暫時固定在第九層,企盼盡快恢復(fù)一點兒體力繼續(xù)上行,可讓他失望的是,手指被繩子勒得幾乎沒了知覺,雙臂也因用力過度而抬舉困難。
于是他放開繩索,讓整個身體松弛地掛在緩降器上,緩緩轉(zhuǎn)過來背靠墻面,平靜地望著遠(yuǎn)方的城市燈火。
夜空如洗,他忽然感覺今晚的自己有點兒荒誕,凝望著那靜如凝固煙花一樣的人間燈火,他不禁問自己:我怎么會在這里?
可疑問的功能不在解決問題,夜晚燈火雖然華美瑰麗,他卻依然要回過頭,繼續(xù)面對那面墻,面對他今晚要解決的難題。
于是他鼓起氣力,再次緊緊抓住那條細(xì)細(xì)的繩索,用剛剛恢復(fù)的一點體力,拉動自己的身體向上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