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騏從公園出來后,先到附近一家汽車租賃店租了一輛不起眼的黑色捷達,然后把車停在公寓樓南邊購物中心后身的小馬路邊。
這條路兩側除了樹木密集,到了晚上路邊還會停滿附近居民的私家車,他提前先占個車位,到了晚間車停滿后這輛捷達一點兒都不起眼,隱蔽性很強,最主要的一點——這里沒有監控。
然后他乘著地鐵回到他蝸居住處所在的城中村,先是在胡同小面館簡單吃了碗炸醬面,又到附近的小超市買了一堆雜七雜八的日用品。
其實他主要想買的是一副黑色絲襪,但一個大男人光買一副女士絲襪太扎眼,于是混在那些日用品里付了款。
回住處后他換上一身黑衣,將攀巖繩索和用具裝進背包里,又取出一只絲襪剪了三個窟窿,套在腦袋上做成一只頭套,以便遮住面容,本來他想用黑鞋油涂臉,可大夏天的糊一臉鞋油又磨嘰又難受,還不如套只絲襪涼快省事。
照了照鏡子,被絲襪包裹的腦袋像一只光滑的黑色氣球,只露出雙眼和嘴三處白,顯得幾分鬼氣,不過這可是大盜的基本配置,就算作案時現場沒人觀看,也應該戴上,起范兒!
一切準備妥當后,他靜等天色漸黑,然后背著裝著繩索的背包,出門打了一輛出租車直奔目的地。
他的行動時間選在午夜零點,那時不僅東邊公園里那群跳廣場舞的大爺大媽早散了,沒人了公園路燈也全部熄滅,黑暗將成為他沿墻爬行的最好掩護,也成為他不用看見腳下地面犯恐高癥的天然暈高藥。
時值盛夏,很多住戶半夜會開空調,空調外機的噪音,還有遠處四環路上時不時傳來的車噪,也會遮掩他在繩降時的一些窸窣動靜。
另外還有一種主動消除聲響的辦法,就是動作盡可能的慢!動作越慢,衣料、繩索摩擦時產生的聲音振頻越低,越無法被人耳所捕捉。
慢工出細活兒,好在他有一整夜可供使用,只要不被人聽到,他有足夠的時間和耐心讓自己慢之又慢!
待拿到東西,他還要攀回頂樓收起繩索,然后攜塞了巨款的背包離開公寓樓,回到那輛停在無監控后街的黑色捷達上,直到早上班時間隨著陸續開走的私家車駛離。
這就是今晚陳騏的整套流程,難度皆在于如何不被人發現,其他的都是力氣活,不在話下。
行動正式開始,陳騏背著背包進了小區,然后從東邊樓道的步梯,上到了樓頂。
站在高處,能看到北京城的夜晚燈火,遠遠地閃耀著,陳騏欣賞了幾秒鐘,馬上按計劃取出背包里的繩索,栓在排氣管根部。
這條繩索是按照十四層樓高度購買的,加上栓固定物的長度,一共四十五米,按說夠用了,但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情證明——繩子短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他也想過買條七十米繩,行動完成后一氣下到一樓,再返回樓頂收繩,可弊端一是七十米繩索加上升降器,背包里就沒余地放大鈔了,二是路徑太長,繩子甩到樓根被人發現的幾率大,于是最后選擇了四十五米繩索。
此時他還在期望一切順利,麻利地戴上絲襪頭套,拴緊繩索,安裝好緩降器,又將一塊棉布裹在繩索上,墊在女兒墻邊緣,這樣避免負重的繩索與女兒墻邊緣的直角摩擦而受到損壞。
背上已清空的背包,然后他向下看了看,東墻這一面還有東邊公園已是漆黑一片,將遠處的城市燈火襯托得越發燦爛。
陳騏通過緩降器開始沿著外墻垂直向下滑行,下滑路徑在各家窗戶和空調外機之間,這樣他在經過各家窗戶透出的微弱光線時,各層突出的空調外機很好地遮擋著他,加之一身黑衣,使他能夠像一只壁虎一樣融在夜晚的深色墻體之上。
除非有人打著強光手電筒直接照射,否則無法發現這個初出茅廬的蒙面大盜,且他下車后經過公園時,特地觀望了一下臧滿強家,那窗依然開著,室內燈也沒亮,可以放心大膽地行動。
陳騏集中精力,一層一層地向下行進,動作緩慢穩健,有效地阻止了器械和衣服的摩擦聲,尤其是經過一些敞窗住戶時,更要加倍小心。
隨著下降時間的延長,夏夜氣溫讓汗水逐漸浸透了長衣長褲,不過這是酣暢淋漓的汗水,他并不覺得浸濕的衣料貼在身上有多難受,反而覺得很暢快,很放松。
可當降到八層停下來時,他心里還是不禁緊張起來,和那面遠望了三天的窗戶已近在咫尺,雖然它依舊窗洞大敞,但站在遠處想和懸在近處看,乃至馬上就要觸摸到它,完全是不同的心理狀態。
想這事的時候內心是輕微躁動,真到了要做的時候,心情緊張、激動、亢奮,卻又不得不把這些按捺下去,在事情完成前還要保持冷靜。
此時他已處于攀巖繩末端,下面只剩余一米左右,看來繩子長度估算得恰到好處,他心里不禁有點兒小得意,輕輕拍了一下墻,就當和自己擊掌了。
接下來他要跨過老臧家窗外的空調外機,然后只需拉開那張塑鋼紗窗,就可輕松進入屋內提款了!
不出意外的話,這時就該出意外了……
正在陳騏按捺著激動的心情,扒著空調外機向窗口移動的時候,只聽“嘩啦”一聲,那張紗窗突然被人從里面拉開了!
聽到聲音,他心里激靈一下子,當即呆住了,屏住呼吸保持姿態一動不敢動,生怕弄出什么聲響,裹在衣服里的汗水剛才還是熱的,現在像過了一遍涼水一樣,瞬間滲出一身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