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天月劍
- 大漠孤煙琰彧情
- 不知棲宿處
- 4395字
- 2025-04-23 20:43:36
翌日清晨,姜琰早朝畢,回到相府后房,欒彧仍安睡在榻上。姜琰輕坐于榻邊凝視,深悔自己任性,未傳信與欒彧,致愛人飽受磨難。不覺俯下身,吻住欒彧額頭。剛想起身,卻被欒彧一把摟住,二人又廝磨良久。
收拾停當(dāng),姜琰出外堂,便見高謙坐在下首案前,抬頭見姜琰出來,剛欲開言,竟見欒彧尾隨而出,不覺一驚。
姜琰見高謙神態(tài)一變,忙道:“陛下何時到訪,我竟不知。”
“本王日日都到相府,相國怎得不知?”
姜琰被高謙搶白,一時無語。
“未料到俠士竟是大月國王?失敬了。你日日來我夫人府中,有何貴干?”
“哼,此地是我大月相國府,本王來尋相國,自是商議國事。你又是哪里來的宵小之徒,擅入相國府,必圖謀不軌。”
欒彧聞言,不怒反笑:“本王是相國之夫,來尋夫人天經(jīng)地義。本王倒是想知道,有人擅闖本王之府邸,拐帶本王夫人,是否是宵小之為?”
“欒彧,莫再多言,無人拐帶于我,我是甘心同陛下回大月的。”
“身為丈夫,竟囚禁自己的妻子,難怪阿婧要離了你。”
“陛下,請您也勿再言,欒彧并未囚禁我,我來大月所為何事,陛下心中明了。”
欒彧聽高謙竟喚姜琰乳名,心頭有氣,剛欲發(fā)作,姜琰阻道:“彧,你先回客棧可好?”
“不好。本王既在此,便不能容你與外男獨處。”欒彧想起姜琰生辰那日高謙所為,頓時怒火中燒。
此言一出,姜琰瞪視欒彧,欒彧見夫人似有微慍,登時軟了:“罷了,我走便是。”說罷欒彧大步出了外堂,離府而去。
“令西昌聞風(fēng)喪膽的‘北境殺神’,都被相國‘拿捏’至此,更況乎本王?”
“何道‘拿捏’,蓋因有情而。因欒彧一言,我三月不出房門半步;因你一語,我不遠萬里赴西域。如此說來,你二人‘拿捏’我,亦得心應(yīng)手。”
“我怎能和欒彧相比。”
“陛下,你知我心。”
“罷了,我早知費盡心機也留不住你。相國何時動身回興慶,可需我代為打點?”
“興慶?本相何時言說欲回興慶?”
“阿婧,你和欒彧不是……”
“欒彧來見我,只是想知我身在何方,是否安好,并不是強帶我回去。”
“當(dāng)真?”
“陛下,武寧王并非不通情理之蠻人。”
“罷了,莫提他。”高謙聽聞姜琰不會即刻離開,心中稍安。“只是……”高謙話未完,便緊蹙眉頭。
“陛下,你我之間百無禁忌,還請陛下直言。”
“冶鐵鑄劍,是我祖上所傳,祖訓(xùn)便是秘不示人,如今,武寧王一把殘劍探得大月兵庫,這秘術(shù)恐要大昭于世了。”
“陛下可是怪我力主建了兵庫?”
“不,本王知你用心,又豈會怪你。”
“陛下,我有一事請教。依陛下所見,多年前,大月為何國破?”
“自是西昌之禍。”
“此言原也不虛,但姜琰以為,人性如此,不可更改,沒有西昌,亦會有別族。大月若想長久立國,除富民之外,必要強兵。建兵庫勢在必行,陛下放心,等到大月兵強馬壯,縱使天下皆知大月有冶鐵秘術(shù),也無人敢覬覦。”
高謙聽后沉默半晌,方道:“相國所慮深遠。”
姜琰淺笑。
“阿婧,還有一事,我早就想問你,但事關(guān)欒彧,還望你莫要隱瞞。”
“何事,你盡管問,我必盡言。”
“你可還記得,我初次到興慶,你我在興慶東郊山腳下會面。”
“自然記得,怎無端提起舊事?”
“那日欒彧手中那柄劍,從何而得,你可知來歷?”
“那劍是欒彧父母所遺,是他家傳之物。已過數(shù)年,你還記得,還在今日提起,可是對這劍有疑?”
“難道你就不疑么?那劍絕非凡品,我一見便知出于大月。是以我手繪了圖形,秘密尋族人探求這劍的來歷,多年來無果。直到一年前大月建兵庫,你讓我秘密招募鑄劍師,有一位耄耋老漢,來兵庫自薦,竟稱自己是幾十年前我大月皇室御用鑄劍師,他一眼便看出,那劍名“天月劍”,是當(dāng)年我的姑母——大月隆昌公主的佩劍。隆昌公主是大月第一鑄劍師,“天月劍”即出自她手,也只有她的技藝可以鑄出此等寶劍。后來大月國破,姑母為保護自己的幼弟,也就是我的父親撤離,與西昌人血戰(zhàn),力竭而亡。照理說,“天月劍”該落入西昌,為何會成了欒彧家傳之物。阿靖,你可知欒彧父母及祖上之事?”
“欒彧稱其父母皆是普通農(nóng)人,至于祖上,他也不知。父母離世時,他只有七歲,懵懂無知。欒彧說他從未見過父母習(xí)武,更未見過父母用劍。他父母離世突然,也未留下遺言。這劍是他成年后在家里老宅地下挖出,他也不知來歷,但老宅是他父母所建,這劍必是他父母埋下。”
“普通農(nóng)人,怎會有寶劍傳家?他父母的身份絕不簡單。不是與大月有關(guān),就是與西昌有關(guān)。”
“欒彧絕不會對我隱瞞,恐怕他也不知父母的身份。”
“還有一事,那老人還說劍的尺寸有異,“天月劍”劍身長一尺六寸,欒彧手中之劍,劍身逾兩尺……”
“這就對了。”
“嗯?何事對了?”
“欒彧手中有兩把劍,一長一短,長者劍身兩尺二寸,短者劍身一尺六寸。這兩把劍,除了長短,一般無二。短的一把,欒彧曾做及笄禮送與我。”
“當(dāng)真?”高謙震驚,“那短的一把,必是“天月劍”無疑,可為何會憑空多出一把長劍。”
“依你之言,這把長劍必是也出自隆昌公主之手。”
二人正言語,忽聽見天井中吵嚷,姜琰高謙皆閉口不言。出來便見蘇清風(fēng)帶著明月,并幾個小子,由天井角門魚貫抬進箱籠柜櫥。
“清風(fēng),這是何意?”
“回稟王妃,這是王爺吩咐搬來,日后住在此處方便取用。”
“住在此處?此地是大月相國府。”高謙叫道。
“陛下此言有繆。此地既是大月相國府,亦是武寧王妃府,既是王妃府邸,那便是王爺府邸。”
“你……”
“陛下,息怒。”姜琰出言阻攔。
“清風(fēng),軍中事忙,王爺盤亙幾日便當(dāng)返回興慶,實是不必添置這些家什,還是哪里來的送回哪里去吧。”
“回稟王妃,王爺在大月有重要軍務(wù),已吩咐末將先返回大盛,命明月留下服侍王妃。”說罷蘇清風(fēng)便轉(zhuǎn)入內(nèi)室,著人安置物件。
“這欒彧是摸準(zhǔn)了你的脈,知你絕不會為難他的屬下。”
姜琰回眼瞪高謙,嘆一聲道:“罷了,由著他吧。”
黃昏時分,姜琰打發(fā)了明月回客棧,一人坐在內(nèi)室中,備了晚點,待欒彧歸來。不一時,夫妻二人對坐。
“彧,你預(yù)備何時回大盛?”
“夫人這是要趕我么?”
“非也。你一人身負北境安危,實是不該流連于此。若有心人知大盛武寧王微服居于此處,恐會有不測。”
“那王妃你一人居于此處,就不怕有心人知道,用你來要挾我么?”
“西域無人知我身份。”姜琰囁嚅說道。提起此事,她心虛得很。
“說來高謙對你也太不盡心了,簡陋也便罷了,只派幾個護衛(wèi),三兩下就被我打發(fā)了。”
“難不成我隨他住在宮中?他不過是隨我的意。”
“也罷,你這妖精,固執(zhí)得很,為夫勸不住你。是以阿婧,你也莫再多言,欒彧此生,斷不會再離了你半步。”
姜琰見欒彧目光堅定,知是勸不動:“可北境軍務(wù)……”
“放心,北境、京城、西南,還有這西域,盡在為夫掌握。”
姜琰疑惑,“這是何意?清風(fēng)道你在此有重要軍務(wù)?是何軍務(wù)?”
“為北境軍督造八萬柄輕劍,還不算重要軍務(wù)么?”
“什么,武寧王這是何意?”
“大月兵庫所造之單刃輕劍,甚合本王之意,本王欲向大月購八萬柄輕劍,未知相國意下如何?”
姜琰聽后苦笑:“承蒙武寧王錯愛,大月國小,恐怕十年也難造出八萬柄輕劍。”
“相國此言差矣,若本王出銀錢出人力,一年可成,相國只說應(yīng)不應(yīng)允便是。”
“此事事關(guān)重大,我要問過陛下。”
“好,夫人再報與高謙,若得了本王助力,大月軍騎兵佩劍也指日可待。”
“好,武寧王放心。”姜琰鄭重道。略沉吟又道:“彧,你是何時在大月埋下探子,大月兵庫機密,竟被你得了一把殘劍去?”
“阿婧,我不瞞你,西域原是西昌掌控,為夫早就想肅清西昌余孽,這幾年來一直秘密部署。我一向以為你隱居一地深居簡出,沒想到夫人須眉本色,竟做了大月相國,當(dāng)真是‘大隱隱于朝’。倒是給為夫不少便利,正好借此機會留在西域料理。”
“哈,武寧王當(dāng)真深謀遠慮。本相適才以為王爺對我深情,故不舍離去。轉(zhuǎn)瞬方知,是我自作多情,王爺不過利用我掩人耳目罷了。”
“夫人你誤會了,我怎敢利用你,我確是對你深情,不舍離開。我知大月事未竟,你必是不肯返回大盛,是以留下陪你,你若現(xiàn)下愿同我回去,我明日即帶你離了此地,可好?”欒彧向前探著身子,討好說道。
“不好,你知我不會離開。罷了,我不惱你,你為了軍中事,連拜堂都可委以他人,更況此事?”姜琰嗔怪道。
“多謝夫人寬宏大量。”
“彧,你留下也可,但有一事,你莫要再與高謙斗氣。他救過外祖母,也救過你我。他雖對我有意,可從未相強于我,我也從未做過對不起你之事。我隨他來大月,原是……”
“阿婧,你不必解釋,為夫從未疑你。”
姜琰聽畢,心中大暖。突想起一事,問道:“彧,前次竹里館,救下我們的青衣人,可有異族?”
“嗯,卻是異于中原人,難道……”
“他們是高謙的私衛(wèi),效忠大月皇室。”
“嗯,阿婧,你也是因此來了大月?”
“正是。這是你我夫妻,欠了大月族人的。彧,你適才說起西南,可是有何異動?”
“暫時無異動。夫人莫憂心,我自會盯著王家。”
“嗯,如今王氏做大,把持朝政,皇長子又無王氏血脈,長此以往,恐生禍端。”
“你以為王家也會效仿郭氏?”
“王素為人剛直,不會因外戚做大而謀反,但如今皇上也太不像了,保不齊會如何。”姜琰轉(zhuǎn)頭看向欒彧:“夫君,決不可掉以輕心,若王家真要反,你和北境軍便成他的眼中釘。”
“夫人不必擔(dān)心,我早有防備。”
“嗯。這連年事多,朝局不穩(wěn),虧得有你鎮(zhèn)守北境,否則,大盛危矣。”
“我為夫人守北境,分屬應(yīng)當(dāng)。”
“夫君此言差矣,你是大盛的王,是為大盛守土。”
“為夫不屑為王,只求能好好守護夫人。夫人,若有一日,我辭官不做,歸隱山林……”
“我便隨你去,做一村婦。”
“婧,你當(dāng)真愿意么?”
“彧,”姜琰低喚,輕輕依入欒彧懷中,“為你,我愿拋去這世間一切繁華。”欒彧摟緊姜琰,印上一吻。
“彧,西昌內(nèi)亂,是否是你做了手腳?”
“呵呵,當(dāng)真何事都瞞不過夫人。就如夫人所用之計,我扶持西昌一部族首領(lǐng),對付元昊。西昌內(nèi)亂,國人四散,有些并入大盛,有些向北逃去。短期內(nèi),不會威脅大盛。”
“嗯,如此甚好。田祥現(xiàn)今如何?”
“說起田祥,夫人更是高明。那田祥初入軍中,負氣不肯操練。阿霆怕有負你之囑托,日日親自上陣督練,不出半年,田祥便大有長進,現(xiàn)下是阿霆手下的參將。”
“嗯,如此,我便安心了。阿霆是個實心腸,她視我為友,必重對我之諾。且她和祥哥哥一樣,毫無心機,喜怒哀樂皆在面上,他二人相處,必是輕松得很。”
“夫人,你是否在帶田祥來興慶之前,便惦記上我的人了。”
“是又如何?再者說來,阿霆何時成了武寧王的人?”
“夫人,為夫不與你玩笑,我視阿霆為親妹,若田祥敢負阿霆,我必殺他。”
“男女之事,有何誰負了誰。我只知田祥和阿霆,具是癡心之人。”
“但愿如此。”
“軍中可知田祥身份?”
“只清風(fēng)與阿霆知曉。這田祥,夫人欲如何,難道就讓他一生隱姓埋名?”
“田祥在竹里館失蹤,皇上一直秘而不宣,大抵亦是懷疑他被我?guī)砼d慶,我與你挾持田祥欲做文章,實則我并無此想。如今大盛朝局不穩(wěn),也只得先如此,觀后事再定。夫君有此問,是否怕委屈了阿霆。”
“清風(fēng)一直思慕阿霆,且他二人都是一品將軍……”
“夫君當(dāng)真不懂阿霆。阿霆曾對我言,你未封王之時,她便向你表白。由此便知,阿霆并不慕虛名,只憑自己心中所屬。她若當(dāng)真對田祥有意,又豈會在意他是皇子還是軍卒。”
“夫人此言亦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