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
深夜中，朦朧月光的照耀下，一個身影如野獸一般，在山林中飛快的奔行著。
他不時跌倒，又迅速爬起，仿佛身后有一群豺狼虎豹在瘋狂追擊。
直到嘩的一下，腳下的一塊沙土被踩碎，他一個不穩，整個人直接沿著山坡向下翻滾而去，發出一連串的痛叫。
隨著一聲悶哼，他終于停了下來，原來是重重的撞在了一棵樹干上。
“咳咳咳……”他痛苦的咳嗽起來，感覺整個身體好像要散架了一般。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忘不掉不久前那慘烈的一幕。
兩千多大順軍的精銳，在幾十上百道烈日般光芒的照射下，毫無反抗的被密集的箭雨給洞穿身體。
絕望的怒吼聲，痛苦的哀嚎聲，戰馬的悲鳴聲，互相交織在一起，仿佛人間地獄一般。
最終，那些令人崩潰的聲音越來越弱，都變成了一具具冷冰冰的尸體，不管是人，還是馬。
如果那是地獄，一定是在最底層。
“為什么？為什么？兩千多跟隨新順王身經百戰的大順軍，就這樣沒了，就這樣被懦弱的明軍給屠戮一空了。”
他依然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也不想接受，因為這與想象中的落差太大了。
可是，再怎么無法接受，也必須得盡快將消息傳到京師，這是一個探子最基本的職責。
于是，他努力的爬起來，忍受著身體的不適，一步一瘸的繼續趕路。
……
“你們這些懦弱的混蛋，只會用那些下三爛的手段，老子不服你們。有種過來啊，過來真刀真槍的跟老子比劃比劃……”
“十個，還是一百個，一起來，老子要是皺一下眉頭，就是你爺爺……”
一個前胸后背插了十多支箭，渾身浴血的身影瘋狂的咆哮著、咒罵著，因為他不是別人，正是這支闖軍的統帥：郝搖旗。
可以說，從加入農民軍以來，他從未經受過如此的慘敗，而且是在明軍幾乎精銳盡失、大順軍占領京師的情況下。
這直接將他的驕傲碾得粉碎，將他的尊嚴狠狠的丟在了地上，讓他難以接受。
他多么希望剛才的箭雨將自己一并射殺，好讓自己能夠陪著麾下的幾千兄弟一起。
所以，這一刻，他才不停的激怒圍攏過來的明軍，不過是一心求死罷了。
就在明軍準備上前成全他時，突然一聲厲喝傳來：“抓活的。”
“是高將軍，抓活的，快抓活的。”
聽到高升的聲音，在場的所有明軍都敬畏不已。
因為他們很清楚，如果不是這個神秘的高將軍，今晚自己這些人不可能這般輕松的取勝，甚至能不能取勝都不好說。
所以，今晚大家都能夠活下來，首先就要感謝高將軍，對于這樣一個命令，自然是莫敢不從。
一盞太陽燈直接向郝搖旗照過去，他眼睛上原本蒙著的布早已經被鮮血浸透，所以被他扒了下來。
現在突然被照射，根本來不及反應，頓時一陣眼冒金星。
“我去你娘的太陽燈，狗賊，有種跟老子真刀真槍的來。一群廢物，這么多人還不敢上前一戰……”
郝搖旗大聲怒吼著，瘋狂的揮舞著手中的戰刀。
可是腳下到處是尸體，由于動作太大，一個不穩直接被絆倒，摔了個四腳朝天。
一個明軍見狀，上前用槍桿猛的一下砸中他拿刀的右手。
郝搖旗痛呼一聲，本能的松開手，戰刀迅速被挑飛，幾個明軍連忙一擁而上。
“放開老子，放開老子啊，啊……”郝搖旗瘋狂咆哮著，并不停的掙扎，但被死死的按住。
沒有多久，就被捆縛了起來，再也掙脫不開。
“帶過來。”高升又用擴音器下令道。
“快，帶過去。”為首的千總連忙下令，親自帶著十多個麾下將郝搖旗強行押往高升站立的山腳處。
郝搖旗的視線已經恢復了不少，看到高升后，立即咬牙切齒的問道：“你就是楊御蕃？”
“非也，我可沒有楊將軍那般雄才大略。”
“那你是誰？報上名來。”
“無名小卒，何足掛齒？說出來將軍你也不認識。”
“不是楊御蕃，那你是那車夫？”
高升頓時一愣：“車夫？”
隨即想到，自己是裝甲車司機，不就是這個時代的車夫嗎？
“沒錯，讓將軍見笑了。不知將軍大名，是李自成坐下哪員大將？”
郝搖旗冷哼一聲：“本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新順王麾下果毅將軍郝搖旗。”
“原來是郝將軍，久仰久仰。”
“少跟老子來這一套，今日落在你這小廝手里，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高升輕嘆一聲，認真的道：“我知道郝將軍是條漢子，不怕死。”
“不過，將軍也無須一心求死，我們根本沒想殺你，甚至包括你的這些麾下。”
“發生今日之事，也是無奈之舉，你們一直窮追不舍，正面應對我們也自知不是對手，所以只能用非常手段了。”
“更不敢手下留情，不然就是在拿自己的性命當兒戲了。”
“少在這里假惺惺的。”顯然，郝搖旗根本不信。
高升絲毫不惱，繼續道：“這些不是冠冕堂皇的話，還活著的人，能救的，我們會盡量去救。”
“因為我覺得，我們之間不是死敵，更應該結成統一戰線，一起去對付兇悍的建虜。”
“不知道你的麾下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對他們手下留情，還有說的那番發自肺腑的話。”
聽了這話，郝搖旗頓時沉默了，因為前幾天他的一些麾下確實說過，那個車夫本有機會將他們直接撞死、碾死，但是卻突然將戰車給停了下來，從而讓他們逃過一劫。
而且，那車夫還大聲說出和剛才差不多的話。
“放你們一馬，是想告訴你們，我們不想與你們為敵。”
“接下來，建虜才是你們最大的敵人。你們占據了京師，就要保護好她，若是被建虜從你們手中奪走，你們就是漢人最大的罪人。”
“不要再把你們的生命消耗在內斗上，如果你們能剿滅建虜，不用你們來攻打，我帶著戰車主動來投。”
那車夫，不就是眼前這個年輕人嗎？
原本的一腔怒火，此刻卻不受控制的削減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