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出現了反復，胤禵倒是沒有什么意外，反而有一種靴子落地的踏實感。

長期處理系統性工作的經驗表明，無論是再精密的計劃，執行的過程中都會出現一定的偏差和意外。

而這種意外或者偏差的程度，主要取決于準備的充分程度，以及計劃的容差度。

聽聞有變化，胤禵好奇問道：“四哥，具體發生了什么變化？”

見胤禵一臉平靜，胤禛多少也淡定下來一些。

情緒的相互作用就是這樣，有點像流感，會相互傳染，無論是積極的情緒還是消極的情緒。

胤禛答道：“剛才李德全過來傳的口諭，說是晉商曾經有功于朝廷，讓我們要特殊優待，一些小問題就網開一面。”

胤禵笑了笑，道：“我當是多大的變化，原來就這么點動靜。”

“放心吧，四哥，問題不大。”

“咱們該怎么辦，還繼續怎么辦。”

康熙的這種表態，要是遇到個謹慎的官員，倒是還有點作用。

畢竟皇帝打了招呼，很容易被過度解讀，做起事情來，就會縮手縮腳。

但是，胤禵心中有數，對于這種招呼而非指令，自然有應對之策。

不過，不是每個人都有這份兒心理素質的。

胤禛有點為難，道：“咱們要是一點都不變的話，恐怕皇阿瑪心里會不高興吧。”

天生對于皇命和父命的服從觀念，讓胤禛非常在意自己在皇阿瑪心中的印象。

考慮到接下來的眾多任務還需要胤禛去完成，胤禵解釋道：“皇阿瑪的旨意并沒有明確指示晉商享有豁免權，咱們只需在其罪責的基礎上，減輕處罰即可。”

“更何況咱們一開始，也沒準備把對方的人怎么著，所處理的基本都是罪大惡極之人。”

胤禵的意思很明白，可以讓步，但是晉商必須付出代價。

想要讓一個人，擁有對抗皇帝的勇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胤禵繼續道：“四哥，皇阿瑪對于一個人的看法是動態的，會隨著事態發展而發生變化。”

“咱們做的事情，內務府到最后總能拿到最大部分的好處，所以沒什么可擔心的。”

這個意思已經非常明確了，領導的心思不是那么容易把握的。

但是只要是，真的有好處的事情，總是能夠有所收獲。

與其去考慮如何拍馬屁，不如先把成績做出來。

為了最后鞏固下效果，胤禵保證道：“大不了，出了什么問題，弟弟擔著。”

對于晉商，胤禵是一定要打的，而且要打出效果。

畢竟偉人說過，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

胤禛輕微點了點頭，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先如此罷了。”

“不過查封晉商錢莊票號的事情，已經全都安排下去了，需不需要暫停一下？”

胤禵搖了搖頭，道：“沒有必要，一切照舊。”

“但是，抓回來的人要單獨關押，務必保證其人身安全。”

“要是有人在這方面做了手腳，把不該死的人弄死了，咱們可就麻煩了。”

胤禛笑了笑道：“放心吧，十四弟。”

“早就防著這一手了，后面這批人確實特殊，已經安排好單獨關押了。”

對于胤禵而言，暫時又重新統一了思想，保證了行動的一致性。

不過這也只能起到一方面的作用。

想要真正解決這個問題，還需要雙管齊下，從康熙身上同時下手。

不過胤禵也不太著急立刻回宮，直接去找康熙進一步討論。

對于領導的意見，總不太好直接否定，雖然可能是有問題的。

胤禵需要給康熙一個緩沖的時間和空間，也需要給自己留出行動的余地。

即便如此，準備工作也是要做的。

胤禵問道：“四哥，李德全有沒有透露皇阿瑪傳出口諭之前召見了誰？”

回憶了一下，胤禛道：“好像提了一嘴，說是召見了太子之后，皇阿瑪就安排他出宮來傳達口諭。”

瞬間清醒，胤禛反應過來，略帶驚訝問道：“十四弟，你的意思是想說，太子在其中動了手腳？”

胤禵輕輕叩了幾下桌子，肯定的點了點頭，道：“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太子去給晉商們，求情了。”

“看來之前的判斷稍微有點問題，太子和晉商們之間，應該不只是單純的交銀子，以及求庇護的關系。”

其中的邏輯非常簡單，付出多大的成本，才能辦多大的事兒。

要只是每年一兩百萬兩銀子的事兒，太子最多也就出面打個招呼。

畢竟是國之儲君，無論是胤禛和胤禵，還是刑部、步軍統領衙門，抑或順天府，多少都會給三分薄面。

現在太子直接求到了康熙的面前，如此大費周章保下晉商，說明不單純是銀子的事兒。

念及如此，胤禵一時不太敢往下繼續聯想。

從戰略位置的角度而言，太行山脈是京津地區以及華北平原的西部屏障。

從關中平原揮師東進，最快的方案就是穿過山西，通過太行八陘，出山之后幾乎沒有任何屏障。

至于其他方案，無論是繞行草原，還是繞行黃河南岸，時間上都會比較長，風險很大。

當然，這些只是胤禵的猜想，還沒有任何證據支撐。

對于胤禵的推測，胤禛的反應就更直接了，道：“先不管他們是什么關系，咱們出手試探一番，打草驚蛇總會有收獲。”

停頓了一下，繼續道：“至于皇阿瑪那邊，我也想明白了。”

“只要不出人命，晉商的資產暫時不動，就能交代過去。”

“朝廷總不至于為了以往的功勞，就完全不辦案了。”

不得不說，胤禛的這一招非常有效。

對方不動的時候，確實很難查探其中的內在聯系，只能想盡辦法讓對方動起來先。

只要一出招，就肯定會露出破綻，而且動作越大，破綻越多。

不過興一利自然也會興一弊，如此行為需要承擔很大風險。

達不到抓住對方罪證的效果，就需要承擔相應的責任，無法避免。

胤禵嘆了口氣，道：“行吧，那就先按你的意思辦吧。”

“尺度上一定要把握好，不然偷雞不成蝕把米，皇阿瑪那邊很難交代。”

說完就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事情不太順利，有點郁悶，想到吏部去找陳廷敬個老狐貍算算賬去。

胤禛一把拉住，道：“十四弟，你來都來了，不如一起旁聽一下刑部過堂。”

“這樣也能讓傅大人更有底氣一些不是。”

隨即，小聲附在耳邊說道：“十四弟，昨天抓的人，今天人情就請托到我這兒來了。”

“其中許多來頭還都不小，你可得留下一起壯壯聲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