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之為道，是之道焉。

那么道有沒有根？

何為道根？

都說仙人悟道靠的是先天道根，靠的是丹田，靠的是靈樞，靠的是道墟。

難道道根就是那個退化的尾巴嗎？

難道丹田就是命門三寸嗎？

難道靈樞就是松果體嗎？

難道道墟就是妄念出來的臆想嗎？

難道修道就是癡傻瘋癲狂嗎？

那仙人何以為仙？

這仙人豈不成了瘋癲的執迷妄念，豈不成了傻子？

秦長生依靠培元丹活了三百多年，按說他早該死了，甚至就連他自己都不敢說自己下一刻還能否活著。

可青鐵卻告訴他，想長生不是不可以，不僅很難，而且還需要資格。

秦長生能夠帶領秦氏天幕發展到如今的規模，他會害怕困難嗎？

能夠管理萬億規模的人口，本身就已經不是困難的事情，那需要的豈能只是勇氣二字可以開闊。

能夠統轄星河聯盟的醫療醫藥市場，做到星河聯盟醫藥界的龍頭，豈能用勇氣二字概括。

光是那個金錢資源的恐怖，甚至足以填滿整個太陽系。

掌握如此巨大的一個勢力，能夠與整個紅星聯邦硬剛，靠的豈能是勇氣。

看來這個關鍵所在，就是資格。

面對知識，以及見識，秦長生自覺不比青鐵差，可憑什么就沒有長生的資格？

秦長生不解，估計就算不是秦長生，若是換作星河聯盟中的任何人，都會感到不解。

所以秦長生開口就問。

“資格是什么？憑什么我沒有資格？”

青鐵喝酒吃肉，整套動作行云流水，仿佛在自己家一樣，甚至沒有任何見外的感覺。

仿佛這木桌就是他家的，仿佛這酒肉是用來請秦長生的。

仿佛這芳草，這暖風，這陽光都是青鐵的。

這一刻秦長生覺得他離青鐵那么近，甚至近到都能聞到青鐵身上的酒氣，可是卻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涌上心頭，仿佛坐在他面前的不過是一個影像罷了，或者說他一直在自斟自飲，自言自語，壓根就不存在青鐵這么一個人。

他這才知道，他與青鐵之間的差距有多遠，甚至已經遙遠到已經不在同一個存在當中，遠遠超越了時空的概念，乃至自己所知的一切不過是青鐵想讓他知道的罷了。

而青鐵不想告訴他的，他就算是窮盡一生都無法明了。

可青鐵卻放下了酒杯，清淡一笑。

“你真想知道？”

雖然青鐵的眼神是那樣的清澈，可是秦長生卻覺得，恐怖到了極點，似乎一但他知道了答案自己就會瞬間消失的不留任何痕跡。

于是秦長生瞬間表情凝固，然而追逐長生的意念并未退縮，他還是點下了頭。

就這勇氣，仿佛也足以永生。

青鐵看著秦長生如此緊張，只是清淡的笑了笑罷了。

“你可知我為何要找誅仙陣？”

秦長生已經能夠通過蛛絲馬跡窺見一絲天道，可是仍舊不能看清真相，所以青鐵才能蒙受秦長生的相助。

如此一絲相助之恩，青鐵卻能夠無私相報，這交易在秦長生看來實在是太過劃算。

若論做生意，秦長生可以說從未輸過，可是他在青鐵面前，總是有種賺的再多，也注定會輸的感覺。

這種感覺讓他很不安。

就像白起明知會輸的戰爭，雖然他會接命，卻不見得就去打。

然而白起能夠長生，可他秦長生卻不會，這到底是為何？

于是瘋狂執迷的勇氣令秦長生勇往直前，仿佛回到了年輕時意氣風發的馳騁商場。

“為，為什么？”

青鐵隨意的擦了擦嘴，抬眼遠眺江水濤濤，淡淡的說道。

“誅仙陣是通天教主的至上法寶，通天教主可是三清之一，這世間除了道，估計沒人敢打三清的主意，你想想，我為何要找誅仙陣？”

秦長生聞言陷入了沉思，這一思白發落盡，碧草枯黃，江水結冰，春化秋開，就是一個世紀。

一百年過去，秦長生變成了枯瘦老者，僅剩下細若游絲的一點生機，可是他還是想不明白，為什么青鐵要找誅仙陣。

最終還是青鐵嘆了口氣，這才說出其中緣由。

“因為我殺了通天。”

然而秦長生也斷了氣，身體伴隨著寒風的蕭瑟，徹底化作了虛無，也不知他明不明白，最后有沒有聽到。

只是青鐵卻微微一笑，乘風遠去，仿佛這江邊從來都不曾有過酒家，也不曾有過酒肉。

平衡就是道之根，道之源，道之臺，道之墟。

能夠把握平衡的思維方式就是靈樞，能夠增減平衡的氣血就是丹田，能夠掌握平衡的就是永恒。

可平衡有多難把握？

那可不是擲骰子，更不是搭積木，而是在紛繁復雜之中尋找支點。

想在道義中把握平衡，就要在人性和欲望之間找到支點。

想要在道德上把握平衡，就要在取舍之間找到支點。

想要在成敗中把握平衡，就要在進退之中找到支點。

似乎找到支點，就成為了得到平衡的唯一途徑，可支點何其紛繁，簡直如同天上繁星，無窮盡一般。

要說每一顆星辰都是宇宙之中的一個平衡支點都不為過，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支點，又要如何分辨？

其實青鐵最后講的很明白了，就是干掉一個支點，將自己變成那個支點，自然自己就成了支點，從而不管做什么都是支點。

整個環宇都會因為這個支點的運動而自動保持平衡，從而誕生新的平衡。

這就是化身為道，身融為道，道自然就成了道之為道。

然而想要成為道，就必須超越道，才能干掉過去的道，成為未來的道。

這個過程有多難？

似乎能夠弄懂道就已經很是不得了，至少秦長生一生將近五百年都沒有想明白，就更別說別人了，簡直天方夜譚。

更別說超越道，干掉過去道，似乎能被干掉的才能被稱作過去道。

于是秦長生到死也做不到。

也許青鐵早就知道他做不到，所以才眼睜睜的看著秦長生死后才說出答案。

這也算是讓秦長生能夠死的瞑目了吧。

只可惜，秦長生這輩子沒悟明白，可能下輩子就更困難了。

這就是平衡，為了得道，每次投胎都會選擇更難的人生，可是往往越難的人生，越會執迷于看得見的物質。

反而被越來越膨脹的欲望遮蔽住了雙眼，從而迷失在深淵之中無法自拔，并且還不自知。

于是就越加的向往深淵。

就像一個輸光了一切的賭徒，始終在盼望著一把翻身的可能，于是一次比一次瘋狂。

其實真正的對手只是自己罷了，回頭看一看，原來最初的自己，才是最接近道的時期。

就像青鐵，原本已經功德圓滿，可為何還要投身千世輪回來尋找誅仙陣，還不是因為欲望。

幸虧青鐵知道自己為何而來，得到自己想要的誅仙陣便灑脫歸去，再來時已經開始帶著全新的欲望而來。

對于青鐵來說，難道不是作死嗎？

可對于秦長生來說，青鐵這不是作死，這是徹頭徹尾的找死，這簡直是個瘋子。

幸虧秦長生沒悟道，不然定會躲開青鐵，并且永不相見，畢竟哪有人癡傻瘋癲狂到如此愚昧的程度。

仿佛一個世界首富，不去好好享福，不去認真做好一個家庭一個家族一個事業，反而拋妻棄子裸捐所有財富，然后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任務就重新化身乞丐，重頭再來，絲毫不顧自己到底還剩幾年的活頭，一心只為完成心中的一個任務。

更瘋狂的是，這個任務跟他根本沒有任何關系，似乎也根本不會有任何牽扯，也不會為他帶來任何好處。

甚至是，這個任務是真是假他都不在乎。

這種人是傻還是癲？

他自己都不在乎，更沒指望有人在乎，就算忘記自己的任務，仍舊在本能的執迷不悟。

這到底算是一個活人還是死人？

不悟又如何能悟？

可青鐵就這么做了，成功了，長生了，完成任務了。

甚至為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

于是青鐵便自認為自己其實是殺了通天，才得以成功。

然而現實是，他戰勝了自己，不管是優點還是弱點，他都戰勝之后，就悟了。

僅此而已。

如此可憐的秦長生似乎來世也想不明白，但是青鐵不在乎，因為他提點了，也算是還清了人情。

平衡，世間一切都有平衡，想要得到什么就需要用同等價值的東西交換，否則就會用另一種方式達成平衡。

青鐵可不想自己在尋找混沌鐘的過程中出現任何閃失，哪怕是一絲紕漏都會讓這個尋找的過程變得極為漫長。

時間對于普通人來說很重要，甚至人們用時間來計算價值。

時間對于青鐵來說也同樣重要，就像鐵會生銹，不管青鐵多么耐腐蝕，可終究還是會腐朽掉。

等到青鐵徹底的腐朽仍舊沒能完成任務，那么青鐵同樣會陷入深淵的詛咒，就會在不斷輪回之中失去對道的感悟。

失去道根，失去丹田，失去靈樞，失去道墟。

甚至成為人工智能，失去所能失去的一切有關人的一切特征。

如此看來所謂的資格，其實人人都有，可是卻無幾人會做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