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團拜
- 滾樓
- 路人等某人
- 2596字
- 2022-10-31 17:23:32
這個春節錦繡班過的富足又開心,有回鄉的早早就啟程了,有在京城安家的三十早上就告了假,剩下的全都留在會館里,大家一起熱熱鬧鬧的貼春聯、放鞭炮、守歲,老板們還特意準備了紅包和點心,每人一份,喜氣滿滿。
初一到初三,魏長生拉著老班主跟一群師弟師妹,將京城好吃好玩的地兒逛了個遍。
手里有了銀子,人的底氣自然也就足一些。
初三下午,魏長生本想和大家找個酒樓,體會一番平常百姓平日里吃不到的滋味。
可一問才知道,凡是叫的上名的酒樓,早就被貴人財主們定了,沒人做他們這些臨時散客的生意,不是看不起人,是手里的訂單爆滿,完全騰不出空兒來。
索性,一群人各自買了些喜歡的吃食,回到會館里的住處,大家拼在一起吃吃喝喝,鬧到盡興才各自散去。
初四早上,魏長生還睡得正香,房門就被管事兒的扣的嘩啦啦響,要不是門結實,他還以為是自己犯了什么事兒,官差要來拿他。
稀里糊涂的套上襖子,魏長生一開門,管事兒迅速閃身進來,反手就給們扣上了,“嗬!你這可真夠臭的!”
管事兒一邊捂著鼻子,一邊伸手拉開房門通風。
“昨個兒又沒洗腳?”
魏長生嘿嘿一笑,“您說事兒唄!我這大汗腳自己也沒轍啊!大冷天的都出汗,完了又冰的不行,這回來擱炕上一捂,味兒確實有些大,嘿嘿……”
“行了行了!”管事兒的一臉嫌棄,看冷風灌進屋里灌的差不多了,連忙把門關上,“反正臭的是你自己,愛洗不洗!以后討著媳婦兒了,有的是人管你!”
魏長生嘿嘿一笑,“這大早上的您就來敲門,是不是出什么事兒了?”
管事兒的神色微斂,“是這么個情況,官老爺們初六團拜要請你去水云樓出堂會,大概三場,你們好好準備,到時候會有人來接。”
官老爺團拜?
魏長生沒想明白,“天朝不是禁止當官的進戲園子看戲嗎?這怎么聽著有些明目張膽呢?”
管事兒聽完笑了笑道:“你小子這一條倒是記得清楚!是,朝廷是禁止當官的進戲園子,但春節團拜的意義不一樣,朝廷是不會管的。畢竟,這世上哪有貓抓貓的事兒?”
魏長生聽罷更好奇了,“您給我講講唄!這團拜到底是干什么的?”
管事兒的嫌棄的看了一眼魏長生亂糟糟的土炕,隨手扯起被子給魏長生裹里面,遮住了某人不斷散發著酸臭味兒的大汗腳,這才猶猶豫豫的往炕上一坐,開始給小輩解惑。
“這團拜是京城官員維系同僚情誼的一種方式,除了祭祀先賢,宴飲同僚同鄉,接下來就是請戲班出堂會找樂子了。”
“官場同僚之間要團拜,師生間要團拜,同鄉之間也要團拜,就京城衙署的六部和九卿,那規模比一般官員不知道大了多少,單就宴飲、出堂會弄上個一天一夜都不為過!”
“今個兒請你們出堂會的是人家衙署會館庭走正常程序遞來的請帖,我估摸著和你們上次去的貴人那兒有很大關系,人家八成是舉薦了,要不然這么讓人眼紅的機會會輪到你們頭上?”
魏長生聽完徹底沉默了。
管事兒的說的很對,除了禮親王,他想不到其他人。
又或許,當日紅綢帳外的客人里就有六部和九卿的官員,不管怎樣,這次春節團拜錦繡班只要唱好了,就能在達官貴人之間打出名聲,拓寬受眾渠道,魏長生不得不承認自己十分的心動。
魏長生:“我師父呢?他怎么說?”
一提老班主,管事兒的就恨不得立馬再給魏長生踹一腳。
“你說說你,好歹跟著師父闖蕩了這么久,怎么相差就這么大呢?你看看你師父的屋子,那叫一個干凈整潔無異味,再瞅瞅你的?熏的我頭疼!老班主已經把帖子回了,這會兒估計已經在衙署商量具體唱演曲目了,我就是過來通知你一聲,走了!”
在魏長生的屋里熏了半天,管事兒的一出門,瞬間感覺靈臺一片清明,一掃胸腔內的渾濁之氣,忍不住又回頭道:“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三兒啊,咱得注意啊……”
魏長生裹著被子應了一聲,眼看著管事兒的還特意給他留了條縫兒,生怕他自己把自己給熏死,連忙蹦下炕去廚房找熱水洗腳去。
……
正月初六清晨,管事兒的派了五輛馬車十名雜役,將錦繡班眾人連同箱籠戲服拉到了水云樓。
畢竟是京城官員第一次公開且合理的邀請唱演,會館這邊排場自然得給的足一點。
水云樓早就被包下了,前一晚便裝扮好了,這會兒正在擺桌,到了正午時分官員士子們祭祀先賢完畢,便會一齊到水云樓設宴、觀看戲演,屆時官員士子們的家眷也會到場。
可魏長生不知道的是,衙署不止邀請了他們唱戲,還邀請了京城六大班中的春來班和榮喜班,春來主昆弋,榮喜主京腔,再加魏長生他們的錦繡班主梆子戲,這次堂會簡直是齊活了。
不過據說京城六大班的后臺都是些達官顯貴,和泥腿子錦繡班完全不是一個級別的,至于具體是誰,看每年的團拜就一清二楚。
就像今天,聽說宴請的官員都是來自六部和九卿的老爺,那春來班和榮喜班的后臺自然不用多問。
而水云樓是西城最大的歌舞宴飲場所,平日里每逢節日都是人滿為患,達官貴人,文人墨客,凡是有點名頭家世的,都來這水云樓捧過場,其規模之宏大,內飾之輝煌,簡直令人咂舌!
錦繡班的馬車一到,直接就被引去了后門,由于同屬戲演人員,他們和春來班、榮喜班被安排在了水云樓的東南角,同屬一個區域,僅隔了一片魚池,中間有長廊相連。
由于魏長生他們去的早,就被安排的最靠里面,正好在湖對面。
春來班和榮喜班是京城的老牌戲班,個個排場架子十足,等到的時候太陽都升的老高了,掌事的給他們安排在最外面,這就導致錦繡班的人來來往往都得從人家門口過。
這不,魏長生喝多了茶水,想去如廁,經過春來班門口時,正趕上里面有人出來,這一照面,呦呵!
還是個熟人!
魏長生腦子里還在想著要不要打個招呼,對方就已經率先冷哼一聲,甩給他一記白眼,轉身啪的就把門給關了!
這氣性,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和魏長生有過節似的。
得!別人不客氣,他也沒必要上趕著貼冷屁股,魏長生快走變小跑一溜煙兒就沒影兒了。
“喲!陳先生,這誰把您給氣著了?我去找他算賬去!真當我們春來班沒人了?”
春來班班主王德海是六部某個官員的表哥,平日里也是個笑面虎,雖然嘴上說著要去找人算賬,這腳上卻一步未動,反而將人給拉著坐下,又遞了一壺茶。
陳秋生知道王德海就是個和事佬,接過茶抿了一口道:“之前在老郎廟有過一面之緣,是個不知好歹的小子,沒什么!”
今天六部九卿官員齊聚,王德海不希望出什么亂子,這陳秋生被梨園行會捧的太高,脾氣是越來越大,但今天不管怎樣他也得收著。
王德海笑瞇瞇的拍了拍陳秋生的肩膀,“既是小輩,往后自然有耳提面命的機會,今天人多眼雜,咱們不必招惹是非。”
陳秋生悶悶的嗯了一聲,他知道王德海在提醒他,他再是角,在梨園行再有地位,但也始終是個戲子,若是因為私人恩怨鬧大了,掃了貴人們的興致,明天這京城梨園行就沒他這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