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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重歸太子河 2

北方的冬天來得好快。十月剛過,已經飄起了雪花。人們紛紛穿上了棉衣,屋里也生起了火爐。門前的那棵老杏樹,早已經落光了葉子,堅硬的枝干,像一座巨大的珊瑚插在那里。

又是一個星期天,李校長夫婦起大早又上沈陽了。李瑾昨天下午在圖書館收拾衛生,出了一身汗,騎車回來時讓冷風一吹,接連打了幾個冷顫。后半夜就感到渾身像散了架一樣難受,早上七點多了還在炕上躺著,腦袋沉沉的爬不起來。

鐵軍吃完早飯,正準備出去買東西,想問問李瑾去不去,就推門進了下屋。

進來一看,見李瑾還沒有起床,便喊她:“懶丫頭!太陽照屁股了,怎么還不起來!”

李瑾勉強睜開眼睛,懶懶地望著鐵軍:“給我倒點水,找兩片感冒藥吃······在抽屜里。”

鐵軍不由一愣!見李瑾兩頰緋紅,呼吸急促;便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腦門,“呀!你發燒了,腦袋滾燙。劉姨他們哪去了?”

“爸媽早起上沈陽了,不知道我有病。昨晚兒讓風吹了一下,誰想就病成了這樣,真沒用······”

鐵軍倒杯水給她,又在抽屜里找了兩片撲熱息痛,喂她吃了下去。見她那痛苦的樣子,便沒有提上街的事。

“你還沒有吃飯吧?我給你熱點飯吃。”鐵軍來到外屋,見大蒸鍋里的飯菜還挺熱乎,便盛了半碗飯,端著魚盤子、小咸菜進來。先將李瑾扶起來靠墻坐好,讓她漱漱口,然后將飯桌放在炕上,飯菜擺在她的面前。

李瑾吃了幾口,突然感到一陣惡心,急忙沖到外屋,哇哇地吐了起來!鐵軍見狀忙說:“不行!你在發燒,我帶你上醫院吧!”

李瑾早已亂了方寸,只好讓鐵軍幫她穿好衣服,一塊走出房來。鐵軍用自行車推著她,沖上屋奶奶喊:“李瑾病了!我帶她上醫院!”

到第二人民醫院,一通檢查,體溫還在39度以上,需要住院治療。住院處在后樓,他們剛走到樓梯口時李瑾已經喘成一團了。鐵軍猶豫了一下,急忙中也顧不得她是否同意,一哈腰將李瑾背了起來,蹭蹭地爬上了高高的樓梯。趴在鐵軍寬寬的背上,李瑾感到一股暖流沖向全身,一種從未有過的幸福感使她流出了熱淚。到了三樓病房,鐵軍將李瑾放在床上,護士為李瑾掛上了點滴。

二個小時以后,李瑾的燒退了,神志也清醒了許多。她睜開眼望著床前的鐵軍,一陣感動,兩行熱淚便滾了下來。她第一次向他伸過手去,握住他那堅實的手臂。這一剎那間,她已經決定將一生完全托付給他了!幾個月來孕育在她心中的情感,像打開閘門的洪水一樣,一下子奔瀉出來!她忘記了自己還在病中,忘記了周圍的世界,將這只手貼在自己的臉上,自己的唇上!

李瑾這忘情的舉動,使鐵軍的心砰砰地直跳。他看了一下身后,見對面床上的老太太正在午睡,心神才穩定下來。他緊盯著李瑾那雙紅紅的眼睛,這火一樣的目光,不止一次地撞擊著他的心!可是他一直在等待著,不敢輕易地相信這巨大的幸福。今天,他終于忍不住了,將李瑾的手兒拽回來,深情地貼在自己的唇。李瑾那蒼白的臉上紅潤起來,眸子中閃著喜悅的淚花。

幾天以后,李瑾病愈出院了。從此與鐵軍形影不離,一天見不著就跟沒魂兒了似的。兩人的戀愛已成了公開的秘密。這下,可對了奶奶的心了。她處處護著他倆兒,想方設法與雙方的父母溝通。可是有兩個人對此事持否定的態度,第一位是鐵軍的爺爺,第二位是李瑾的爸爸。爺爺固執己見地對奶奶說:“我孫子不能娶這個丫頭!太嬌氣了,像畫上人兒似的,將來還要伺候她不成?”而李校長則直接了當地對李瑾說:“你要全力復習功課,給我考上大學!絕對不許談戀愛!”

由于這倆人的堅決反對,誰也不好在公開場合下提這件事了。劉老師和鐵軍的母親也是心照不宣,持觀望態度。

李瑾、鐵軍和小妹仨兒照樣在一起玩兒,李校長和爺爺雖然不樂意,可是因為誰也沒有公開提出這門婚事,所以也不好反對他們在一起;年輕人嘛,誰還不許有個朋友。

冬去春來,小院里的殘雪已經化盡。門前的那棵老杏樹上一片赤紅,點點花苞紅潤欲滴,密密麻麻的布滿了枝頭。街上的楊樹還沒有披上綠色,可是人們已經脫下了棉衣,換上了艷麗的裝束。

又是一個星期六的晚上,天已大黑。李瑾上身只穿件鮮紅的羊毛衫,下身是一條蔥綠色的毛褲,光腳趿著一雙粉紅色的棉絨拖鞋,急匆匆地撞進了鐵軍的西屋。

鐵軍斜躺在炕上看書。炕頭的擱板上夾一盞淡藍色的臺燈。見李瑾進來,他急忙爬起來,讓李瑾在炕沿上坐下。看見她不高興的樣子,便輕聲地問她:“怎么了?爸爸又說你了?”

“沒,什么事也沒有,我······”李瑾說話之間,淚水已經滾落下來。鐵軍走上前去,輕輕地捧起她的臉蛋,李瑾望著他那誠實的目光,再也按奈不住心中的悲痛,索性趴在他懷里大哭起來!鐵軍一手抱著她的肩頭,一手輕輕地撫摸著她那光滑閃亮的長發;說:“別哭了!怎么像個孩子?有什么委屈說出來,一切有我呢,我會幫助你的!”一聽這話,李瑾哭得更傷心了,又不敢放聲,簡直抽泣成了一個淚人!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勉強止住了哭泣。鐵軍將她輕輕地放倒,躺在自己的枕頭上,又把毛巾用熱水燙一下,輕輕地放在她的眼睛上。淚水仍然從眼角處流了下來,浸濕了潔白枕巾。鐵軍拽條毛毯輕輕蓋在她的腿上,不再勸慰,想讓她靜靜地瞇一會兒。

片刻,李瑾拿掉臉上的毛巾。兩只玉泉般的眼睛紅腫起來,嘴角仍在痛苦地抽動。

“是不是我們倆的事兒?”鐵軍憂心地問。

“是,也不是······”李瑾猶豫地說:“爸爸調回省里的事兒已經定下來了,方才正和媽媽說調動工作的事。這次連我一塊兒調回沈陽,工作都安排好了,他們就瞞著我一個!安排我的工作,也不和我商量一下,根本就不考慮我們倆的感情!反正我也豁出來了,他倆走他們的,我自己留下來!沒他們我照樣生活!”說完,淚水又涌了出來。

鐵軍一下全明白了。心里也不由得一陣發酸!可是他咬咬牙,沒有讓淚水滾落下來。他深深地嘆了口氣,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我去和李叔說說,把你留下怕什么呢?有我!有爸、媽,還有奶奶、爺爺。大伙都會照顧你的!況且,我是支持你考大學的,還怕什么呢?”“沒用!方才我把話都說絕了,可他們還是不同意我留下,非讓我一起回沈陽不可!真氣死人了!”

倆人都沉默起來,各自想著心事,誰也不再吱聲。房門突然一開,小妹又撞了進來,見屋里只開著臺燈,便開玩笑地說:“怎么不開燈呀!你倆兒在藏貓貓么?”說著一把將大燈打開,雪白的燈光一下子把屋里照亮了。只見李瑾頭朝里倒著,用毛巾捂著臉,哥哥一個人呆呆地坐在椅子里。

“怎么?你倆又拌嘴了?小倆口有什么過不去的?說出來,我給你們評個理!哈哈哈。”

“妹妹,別鬧了!李瑾要回沈陽了!”

“什么?真的?不行!我不讓你走!起來,我去和李校長說去!”

她使勁將李瑾拽了起來,見李瑾兩眼哭得紅紅的,不由得也傷起心來。“李姐,你真的走嗎?你舍得?”

“有什么辦法?爸媽決心已定,況且沈陽還有個奶奶!不回去,她也受不了······”李瑾又哭成了淚人。

小妹方才還笑,這會也哭了起來。想到像姐姐一樣的李瑾就要走了,她心里也十分難受。回來快一年了,鐵軍還是第一次見到妹妹落淚,一股強烈的酸楚感,使他忍不住也流下淚來。

見他落淚,那倆個反倒不哭了,一塊上來,一人拉起了一只手;“你別難過,就是死,我也不回沈陽!”李瑾堅決地說。

“哥!你可不能這樣!李姐要難過的。”

鐵軍為自己的落淚感到一陣羞愧!他猛然站起身來,用力握著她們的手說:“好了,我們不哭!反正還有幾天時間,讓我們想個辦法吧!”

幾天以后,鐵軍他們的種種努力全部告吹。李校長的道理很簡單:“李瑾今年才二十歲,再讀三年書,也只有二十四歲,結婚也不算晚嘛!現在就留在遼陽,干什么呢?”一句話問得大家啞口無言。是啊!把李瑾一個人留在這里算怎么回事呀?上大學是好事,不能耽誤她的前程啊!

冷靜下來以后,鐵軍不再反對李瑾回沈。他認真地勸慰李瑾說:“你有基礎,又下了幾年的功夫,一定能考上大學的!我何嘗不想去圓個大學夢,只是沒有你那些條件!為了我,你也要考上大學!行嗎?回去吧,只有在李叔身邊你才能好好地讀書。你放心,不管天南地北我都等著你!這輩子絕不會找第二個人的!”

李瑾終于被大家說服了,決定和父母一起回去。日子就定在四月二十日。

十九號的晚上,已經是午夜十一點了,李瑾還呆在西屋不肯回去。上下屋的燈光全部亮著,小院里的人們都沒有睡覺。雖然只是短短的一年時光,可是兩家人在一塊兒處得十分融洽,冷么丁分開,誰心里都不是滋味。

墻上的時鐘已經指向了十一點半。鐵軍站起身來勸李瑾:“回去睡吧!明天還有不少事哪,嬸子他們也陪你熬著······”

李瑾終于站起身來,一雙淚眼緊緊盯著鐵軍的臉。倆人只好默默地站著,如生離死別一般的難受!突然,李瑾一頭撲在鐵軍的懷里痛哭起來。她那柔軟的身子,像一團烈火在鐵軍的懷里燃燒!他用力地抱著她,生怕她化了,變成輕煙從懷里散去。

李瑾抬起臉來,燈光下顯得格外蒼白。幾天的功夫,她變得如此憔悴!鐵軍憐惜地俯下頭去,用自己強有力的吻,滋潤這張干涸的嘴唇。

一輛嶄新的東風車將李家很少的一點家具全部拉走了。李家老兩口及前來幫忙的幾名同志坐上了一輛白色的面包車。汽車已經發動,李瑾在向爺爺、奶奶、小妹及伯父、伯母做最后的話別。她深情地望一遍這溫馨的小院,來到老杏樹下。一陣輕風吹過,飄落她身上許多雪白的花瓣。鐵軍在樹下同她最后一次握手,將一只用金色錦帶系著的長方形小盒放在她手上,那是他昨天在商店精心挑選的一支金筆。李瑾沒有開口,她生怕在這最后的時刻再流下淚來,她淡淡地一笑,轉身鉆進了汽車,再也沒有露面。白色的面包車在鐵軍一家六口人的目光關注下,緩緩地駛出了這條古老的街道。老杏樹下,撒滿了潔白的杏花。

兩天以后,鐵軍便收到了李瑾的第一封來信:

鐵哥!

回沈后一切順利。高考已經恢復,我將全力以赴,務必考個好成績給你!望保重身體,代我向爺爺、奶奶、小妹及伯父、伯母問好!

愛你的瑾

按照地址,鐵軍給她寫了回信。

半個月后,李瑾寫來了第二封信:

鐵哥!

今天完成了最后一科考試,一切順利!我的信心很強,堅信一定會取得勝利!讓你也為我高興!我報的是師范學院,很想當一名教師,永遠和孩子們在一起!永遠保持我這顆童心。一有消息,我立刻給你寫信。

勿念!望保重身體,不要為我擔憂。

你的瑾

一個月過去了,還沒有收到李瑾的來信。鐵軍整天悶悶不樂,休班時一個人待在西屋里看書。他不愿到院子里去,特別是不能看西面的下屋,小屋的門緊緊關著,里面裝著許多破爛東西,窗上的玻璃打碎了兩塊,油漆也剝落了,屋檐上長著一叢叢亂草,臺階上布滿了青苔。老杏樹早已經郁郁蔥蔥,肥大的葉子間閃著星星般的青杏。鐵軍昨日曾摘下一顆放在嘴里,滿嘴都是酸酸的苦澀。

又一個月過去了,七月十五日那天,鐵軍終于盼到了李瑾的來信!他急匆匆地扯開來看:

鐵哥!

我終于勝利了!考取了錦州師范學院。我把這份幸福全部送給你!希望它能夠讓你歡心。我將于八月二十日去錦州報到,到時你一定要來送我,順便來家多住幾天,爸爸媽媽都很想念你們,奶奶也很想見你一面。千萬來一趟!

永遠愛你的瑾

鐵軍那顆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了。他真為李瑾高興!同時也為自己過早的參加工作而感到遺憾!多么富于詩意的校園生活啊!可惜自己將永遠失去了這樣的機會。一年來的工人生活,已讓他離不開自己的車站!這里的每一條鋼軌,每一塊枕木,每一臺機車上無不浸透了他辛勤的汗水!如今,他已經是領導七個人工作的班長了,緊張的勞動,讓他倍感自己責任的重大。他不能離開這所有的一切,再去重溫自己的大學夢!人啊,就像一顆種子,他已經在這里生下了根!

八月十七日的晚上,他是夜班,這是他大休前的最后一個班了。明早下班,他可以連續休息三天,他將去沈陽看望李瑾,并把她送到錦州。

巨大的疼痛讓鐵軍從沉睡中醒來。耳邊聽到有人在輕輕地說話:“不是說斷肢可以再殖嗎?當時怎么沒想點辦法?”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沒用的!火車輪那么寬,中間一段小腿全壓沒了,神仙也接不上的!昨天處理還是及時的,保住一段小腿。大夫說安上假肢還可能走路······

四個月的分別,他感到如四年般漫長。李瑾的身影時刻在他眼前晃動,那閃光的眸子,芙蓉般的笑容,婀娜的身姿,銀鈴般的妙語!還有那臨別時痛不欲生的哭泣······多想見到她啊!這難熬的最后一個夜晚。

凌晨三點半鐘,鐵軍和他的伙伴開始了最后一次調車作業。一夜的緊張工作,每個人都很疲倦,困乏像一陣陣海潮不斷向他們襲來。

鐵軍手里提著綠色信號燈,向司機發出最后兩勾甩車信號。同班的小波、大宇兩人正站在車輛前面的踏板上,車輛甩出以后,他們負責打閘。一節裝滿煤炭的車輛被甩了下來,小波在前面剎閘。車輛進入七道,在距離前面車輛一米處穩穩地停了下來。

第二節是一輛裝滿鋼板的平板車。這種車輛慣性很大,剎車不易掌握。鐵軍叫了一聲車上的大宇:“大宇!注意掌握車速!”卻沒有聽到回答。這時車鉤已經摘開,平板車像箭一樣射向了九道!鐵軍知道,九道內停留的是滿載汽油的槽車,一旦撞上,將釀成巨大的火災!平板車仍沒有減速,不好!他明白大宇已經睡著了。要出事故!他急忙放下手中的信號燈,飛身躥上疾馳而過的平板車。大宇在前面仍沒有反映,他翻身跳上車廂,踩著光滑的鋼板向前面飛跑;一把,他抓住了車閘,死命地一打閘,車輛一頓,就見旁邊坐在車廂板上的大宇一頭撞下車去!鐵軍在急忙中忘了自己的腳下,他飛身去拽大宇之時,自己的前腳已經踩空,倆人一塊兒從車皮上栽倒下來!剎過閘的車輛,由于慣性太大,還是從他們身旁沖了過去······

在一腳蹬空的那一瞬間,鐵軍將大宇猛推一把,他落在軌道外的草叢里,而鐵軍卻掉在左面的鋼軌上,兩只腳被鋼鐵的巨輪齊刷刷地鋸掉。平板車在不遠處停了下來,距離槽車只剩下二十厘米!

······”這一個是父親的聲音。

“老天爺呀!可害苦了我這孫子啊!”這是奶奶。奶奶又在哭!她為什么哭呢?鐵軍掙扎著張開了沉重的眼皮,一陣強烈的白光刺疼了他的眼睛!雪白的天棚,雪白的墻,雪白的被子!我怎么躺在床上?他感到下肢一陣陣劇烈地疼痛!把牙齒咬得咯吱吱響!“我的腳······”他痛苦地呻吟著。

屋里的人們一下子圍了上來!一張張親切的、熟悉的臉。爸爸、媽媽、奶奶還有小妹······李瑾!他突然想起來了,今天下班我要去沈陽,去見李瑾!怎么會躺在這里?

一個胖胖的小伙子闖了上來,一把攥住鐵軍的手,難過地哭起來:“鐵哥!我對不起你······”是大宇!鐵軍猛然想起了昨晚上所發生的一切!“大宇!你沒事吧?”

“沒事······可是你······”大宇哽咽得說不下去了。

“我怎么了?”他猛地往起一立,一陣劇痛使他再次昏了過去。

沈陽站的站臺上,李瑾焦急的四下張望著。已經三天了,她吃不下,也睡不著。鐵軍的影子一直在她的眼前晃動。四天前便接到了他的來信,明明說他十八日來沈,二十日送她上錦州。可是,眼看就要開車了,卻任然見不到他的身影!一陣劇烈的悲痛從她的雙腳向周身襲來,使她打了一個冷顫!來送她的大哥李巖將一件外衣給她披上。“小瑾,別等了!也許他臨時有事不能來了。過幾天我上遼陽看看,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物?讓你如此牽腸掛肚的!”

“是啊小瑾!你們都還小,涉世不深,只憑一股熱情就海誓山盟起來,怕是不能持久的!”姐姐李楠也在一旁勸她。

爸爸回省里工作以后,大哥和姐姐很快就調回了沈陽。大哥成了外貿局的干部,姐姐被安排在醫科大學工作。一家人歡歡喜喜的慶賀新的生活!只有李瑾一個人悶悶不樂,整天像丟了魂似的。這兩天為了慶祝李瑾考上大學,家里更是熱鬧非凡!前來祝賀的親朋故友絡繹不絕。每天車來人往,禮物送得堆成了山!可是李瑾卻沒有一丁點笑容。氣得奶奶直嘟噥:“你這小祖宗!人家都是為你來的,也不給人個笑臉!”

幾天來,每次前廳的門鈴一響,第一個沖出去的一定是李瑾;可是開門以后,見不到她那渴望見到的身影時,那扇大門更加沉重地撞擊著她那顫抖的心!

站臺上的鈴聲響了,廣播喇叭再一次催促站臺上的旅客上車,開往錦州方向的列車就要啟動了。李瑾在大哥和姐姐的催促下,一步步踏上了車門口的懸梯。她最后又望一眼已經冷冷清清的站臺,只有大哥和姐姐站在那里向她頻頻地揮手;淚水如滾動的鉛汁沉重的滴落在清潔的站臺上。列車轉動著沉沉的鋼輪,緩緩地駛出了沈陽。

病床上的鐵軍收到了李瑾一封浸滿淚水的信:

鐵哥!

也許你會有一千個理由,一萬條道理,沒有到沈陽送我!可是我仍不能原諒,不能諒解你這顆鐵石一樣的心!你太讓我傷心了,你太讓我失望了!難道人間就沒有真正的愛!難道我與你之間根本就沒有那一根紅繩?不管怎么說你,我還是給你寫了信;我這顆柔弱的心又一次原諒了你,原諒了你這個鐵人!不過,你必須向我說清楚,究竟是什么纏住了你!快快給我來信,別讓我再掉進另一個冷酷的深淵。

恨死你的瑾

這張粉紅色的信箋,像一塊燒紅的鐵板似的灼疼了他的心!淚水又一次從他的眼里流出來!腿上的疼痛早已經使他麻木了,可這心里的疼痛是決非意志所能戰勝的!失去雙腳以后,他不愿見一切熟人,越是親近的人,越讓他感到心疼。特別是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和小妹,見到他們,他便會有無地自容的羞怯感。他們是那么地信賴他,希望他,可是他卻給了他們這樣一種回答!可恥啊!

盡管站長和同志們稱贊他是一個英雄,火車頭報上也表揚了他這種奮不顧身的精神!盡管國家的財產保住了,同伴的生命保住了,可是他卻失去了兩只腳!這代價可太高了!他早就該想到大宇愛睡覺,為什么不早些提醒他注意?為什么不安排更有把握的人去干這一勾最危險的活?他不能原諒自己,太麻痹大意了!

這一切他將如何向李瑾交待呢?他失去了兩只腳,已經不是個完整的男子漢!如何能擔起李瑾對他的這一份深情啊?信,是一定要寫的,可是這支筆呀,卻如此的沉重!

上午的課剛剛結束,李瑾便飛也似地跑向傳達室。一眼就見到了鐵軍的來信!好熟悉的字體,一下子使她的心全速地跳動起來!她顧不得到食堂打飯,一口氣跑回了宿舍。坐在床上,顧不得喘口氣,一把撕開了信封。信封的左下角有一片彤紅的楓葉。

瑾!

我不會乞求你的原諒,也不會違心地說一些謊言來蒙騙你;我只能坦率地對你說,因為一件永遠無法彌補的錯誤,使我永遠失去了你!這以前,我自信是可以愛你的,而且也是在全身心地愛著你!可是如今,我卻不能再去愛你,不能再給你真正的幸福!為此,請你忘記我吧,忘記了這個最無能的鐵哥!你要努力去讀書,相信以你這般純潔甜美的女孩,此生一定會幸福的!

不要問我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因為那是我一生最嚴重的錯誤!我將為此而付出一生的幸福,是應該的!這與你無關,我絕不能把你也扯進這個深淵。那樣做,我將更加痛苦,將失去生活的勇氣!為了我能夠生存下去,你必須永遠的忘記我這個鐵了心腸的人!

萬望保重!不要再給我寫信,我絕不會給你回信了!

讓你痛苦的鐵哥

李瑾的心幾乎停止了跳動,大腦出現了一片空白,手腳也失去了知覺。這巨大的失落,使她仿佛墜入了宇宙間的黑洞!巨大的引力使她不斷地墜落下去,忘記了周圍的世界!她沒去吃午飯,也沒有去上下午的課,一個人靜靜地躺在床上睡著了。直到晚上下課,同學們才發現半昏迷狀態下的李瑾,將她送進了醫院。

三天以后,李瑾才從昏迷中醒來。她終于戰勝了自我,以中國女性那種特有的倔強,戰勝了巨大的悲痛和失落,重新站起來了!她沒有再給鐵軍寫信,也沒有向任何人講述自己的悲傷,只是全力的去學習!將這段太子河邊開始的往事,深深地埋藏在自己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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