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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歸太子河

遼陽城的城墻早已不存在了,那么西關(guān),也只是個地名而已。從西關(guān)往南是新運(yùn)路,順路向東,一過護(hù)城河,南面是一片花園式小區(qū),叫清真小區(qū)。今日這里高樓林立,柳樹成蔭,翠綠的草坪,繁茂的鮮花,把這里打扮得幽靜典雅。可是,七十年代初,這里還是一片破舊的平房,唯一的一所樓房就是二層的古建筑清真寺了。它高高地矗立在遼陽的西南角,周圍是一片古老的巷道,破舊的四合院,住的大部分是回族人。

清真寺的西面也是一條小胡同,地很背靜,行人也很稀少。一到上午九、十點(diǎn)鐘,胡同里便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了。初秋的太陽暖暖地照在胡同里,偶爾有一個賣冰果的老太太推著小車吱嘎嘎地從這里走過,“冰果!”蒼老的叫賣聲在空洞洞的胡同里響著。

從新運(yùn)路拐角處走進(jìn)一個男青年。二十上下,中等身量、微黑的四方臉膛,兩頰有些消瘦。可是長得眉清目秀,冷眼一看像個學(xué)生;走路卻十分有力,動作敏捷又像個剛剛退伍的戰(zhàn)士。頭上是一頂草綠色軍帽,上身穿一件深灰色卡其布中山裝,下身是一條草綠色軍褲,腳上一雙淺口黃帆布膠鞋。手中提著網(wǎng)袋,里面是一個臉盆、一些水果;背后還背著個很大行李。

小伙子大踏步地拐進(jìn)了一個小院。小院的門前矗立著一棵郁郁蔥蔥的老杏樹,蒼老的樹干上斑斑的長滿了青苔,綠油油的枝葉間閃著幾顆已經(jīng)熟透了的紅杏。院里靜悄悄的,掃的干干凈凈的地面上有幾只白色的來享雞在漫步。上屋是四間正房,東邊一明兩暗,西邊一間單開著門;西面是二間廂房,一明一暗,房門上掛著把大鎖頭。上屋的房門卻敞開著,東暗間的玻璃窗上印著一對老年人的頭在向外張望。

“爺!奶!”小伙子三步兩步的向上屋跑進(jìn)去,一邊喊著。

“是鐵軍呀!你怎么才回來啊?”坐在炕里的胖老頭回身來招呼道。

“孩子,春節(jié)一走你就沒再回來!可把我們想壞了!你媽昨晚還托李瑾給你寫信,不想今兒個你就回來了!”坐在炕沿上的瘦老太太一邊說著,一邊幫他解下了背后的行李。

“爺!奶!這回我再也不走了,我抽回來了!在火車站上班,當(dāng)上鐵路工人了!”

“哎呀!真是奶的好孫子!你可解了咱們的心焦了!”老太太雙手一拍大腿,笑得眼淚直流;那張布滿皺紋的臉如一朵盛開的菊花!

“這幾年你們一個接一個的全走了。家里剩下老的老,小的小,真把人愁壞了!你爺爺一看人家的孩子騎著自行車上下班,就氣得直罵大街!自己一大群孫子孫女,可倒好!全跑到鄉(xiāng)下去了;聽說還吃不飽,真是急死人了!”老奶奶說著不禁又哭了起來。

“咳咳!你這老太婆!孩子回來要樂呀!怎么又哭上了?”胖老頭笑著說:“還不下地給孩子倒杯水,走得怪渴的。”

“爺!奶!不忙,你們看!這是我在鞍山給你們買的點(diǎn)心、水果;這梨叫‘萊陽梨’皮薄、肉厚,很甜呢!老年人最好吃的。”

祖孫三個吃著梨的時候,鐵軍便問爺爺:“下屋的門怎么上了鎖?咱家從沒這規(guī)矩呀!”

沒等爺爺開口,奶奶在一旁早搭上腔:“你二叔廠里下來房子啦,搬站前去了。這二間廂房空著,半年前租給一個姓李的人家住著。倆口子帶一個女兒。男的是中學(xué)校長,女的是中學(xué)教員;女兒沒下鄉(xiāng),在市圖書館上班。這家人到挺好的,就是你爺爺總看不上人家,說人家太小氣。讀書多的人都那樣,不像咱們大大方方的慣了。”

“就是你總護(hù)著他們!讀書多了就小氣嗎?人家曹書記多大學(xué)問,還和我在一個盒里吃過飯呢?!老李他讀幾天書?不過一個中學(xué)校長,什么大人物似的?”爺爺不服氣地說著。

“可是李瑾這姑娘你能說人家小氣嗎?哪回有好吃喝不給你送過來!”

“可我也沒少幫他忙哇!自來水是我?guī)椭驳陌桑肯滤朗俏規(guī)椭诘陌桑抠I煤、買土,哪一回不是我?guī)屠侠罡傻模∧且换貏⒗蠋熡胁。愫丸F軍他媽在醫(yī)院整整陪了一個多月!咱可沒拿他們當(dāng)外人哪!”老頭子一邊說著,用手一指下屋房門上的那把大鎖,“就憑他掛那把大鎖我就膩煩,就是信不過我們!”

“爺爺!人家上鎖是對的,免得咱們擔(dān)嫌疑。”

“怎么樣?老頭子,你孫子可是最信服的,這回你服了吧?!”老太太高興地說。

“你這老太婆!這下可有了幫手了。我孫子說的我服!可你說的我不信!你還是快點(diǎn)做飯去吧!我孫子一定餓了。”

下午,老頭子破例上街去一趟。買了二斤牛肉,兩捆芹菜。祖孫三個高高興興地抱起了餃子。

晚上,第一個進(jìn)院子的是初中念書的妹妹,緊跟著母親也推車進(jìn)來了。這娘倆一進(jìn)院就熱鬧起來。小妹喊著:“媽!奶奶包餃子了!這味道好香喲!”母親一邊從自行車上摘兜子,一邊申斥妹妹說:“把你饞的!不年不節(jié)的包什么餃子?”

一進(jìn)堂屋,果然見奶奶正往鍋里下餃子;滿屋的芹菜香味,熱騰騰地沁人心脾。“媽!怪累的,你老又忙活什么?”母親抱歉地急忙去接奶奶手里的廉子。“我呀!不累!高興死了!快進(jìn)屋去吧,看看誰回來了?”奶奶的話沒落地,鐵軍已一步躥到外屋來,大聲地喊:“媽!小妹!”

一時間,母親愣在那里;而小妹早躥上去抱住哥哥:“哥!你回來了!你干嘛在哪兒傻干,一趟不回來看我?”“好!好!我這不是回來了嗎?媽!你好嗎?”

“你還有這個媽?一去七八個月,連封信也不回,我······”母親的話沒說完,淚已經(jīng)縱橫了。鐵軍急忙推開了小妹,一把抱住了母親:“媽!別難過了,天大的好消息,我抽回來了,后天就去報到,在火車站上班;媽!我也是個工人了!從今以后,我再也不走了!”

母親的雙眼模糊,嘴唇顫抖,半晌沒有說出話來,只是把身子緊緊地靠向了自己的兒子。

“唉呀哥,你太棒了!你好壞呀!有這么好的消息,為啥不馬上寫信來?”小妹又喜又氣地咣咣捶打哥的后背。

“怎么這么熱鬧哇?”院子里傳來父親那沉重的男低音。小妹像箭一樣躥到院里,“爸!哥哥抽回來了!”這一聲喊就像除夕夜的第一聲爆竹,將小院的空氣都點(diǎn)燃了。一陣笑聲從父親那沉悶多年的胸膛里綻放出來!

吃餃子的時候,鐵軍瞧見一個婀娜的身影推著自行車拐進(jìn)院來,直向下屋走去,兩條長長的辮子在俏麗的背上擺動著。奶奶便向小妹說:“李瑾回來了,小欣去喊她過來吃餃子。”

小妹答應(yīng)一聲跑了出去,轉(zhuǎn)眼又回來了。“李瑾怎么沒來?”奶奶問,小妹不高興地說:“剛說要來時,聽我說咱哥回來了,她又不來了,什么人哪!”

“不來不來吧!人家才回來,要歇一會兒嘛!過會兒你給她送一碗去!”正在下餃子的母親說。

“不管!誰愛送誰送!我不去!好大的架子!”小妹氣得拿筷子懟碎了碗里的餃子。

李瑾雖然沒有過來,可是掌燈時分李校長和他的老伴劉老師過來坐了一會。并向大家道喜,說:“鐵軍這孩子有出息,不用托人情,自己闖回來!爺爺奶奶有福氣!這回家里又熱鬧起來了。”

第二天早上,鐵軍一覺睡到七點(diǎn)才醒來。院里靜靜的,只見奶奶在喂雞。“我孫子回來了,你們幾個多下點(diǎn)蛋,給他補(bǔ)養(yǎng)補(bǔ)養(yǎng),這二年把他累壞了。”

鐵軍一面伸著懶腰,早望見下屋門前一個秀麗的姑娘在那里收拾自行車。他偷眼瞅著,見她上身穿粉底黃花的“的確良”汗衫,下身是一條米黃色的絳卡褲子,腳上穿著白色皮涼鞋。因?yàn)楸诚蜩F軍,看不見她的眉眼;不過看她那白凈的膚色,一定是個絕頂漂亮的女孩!這一定是李瑾了。這幾個月收到媽媽的來信,一定都出自這位姑娘之手。字跡清秀得如一朵朵桃花,語言流暢,口吻親切、落落大方,就如她人一樣的美麗。

李瑾昨夜失眠了。一種從沒有過的滋味使她一陣陣興奮,一直到天快亮?xí)r才打個盹;一睜眼睛已是六點(diǎn)半了。爸爸已經(jīng)走了,母親正在打點(diǎn)飯盒。她急忙跳起來梳妝打扮,飯也不顧得吃,拎起飯盒就往外跑,母親氣得罵她:“死懶!早一會兒也不起來,常常不吃早飯要作病的!”

偏偏越急越出岔,一推自行車,車鏈子又掉了!她急忙用一張手紙墊著黑油油的鏈條,使勁的往上牙盤上套,卻怎么也套不上去。要在平時,只要喊一聲爸爸就行了,可是今天爸爸早走了;母親根本就不會騎車,哪能會修呢?手表已經(jīng)指向七點(diǎn)十五分了,完了!今天非遲到不可!

猛然間,她感到后脖頸一陣發(fā)燒,早晨的陽光下,一個高大的黑影罩住了她!

“讓我來幫你上吧!”一個響亮的男高音。她急忙回過頭去,見到一個挺拔的男人站在自己身后。她慌亂地站起身來,見到的是一副既熟悉又陌生的臉龐。他是鐵軍!她在上屋里已經(jīng)十分熟悉了他那一張張英俊的照片;可是到這里半年了,卻沒有看到他回來一趟······她突然明白了,昨晚上為什么會失眠。

鐵軍蹲下為她修起車來。一邊輕輕地囑咐著她:“后面的鏈子掉了,不能直接往上套;要將前面的大牙盤也摘掉,先上好后面的小牙盤,再上好前面的大牙盤,用大牙盤往上咬,這不,上好了!你著急快走吧!晚上我再幫你修一修。”

只三秒鐘的時間,車鏈子在他手中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厣虾昧恕@铊质且魂嚹樇t,深情地望了他一眼,輕輕地說了句:“謝謝!”順手把手中的衛(wèi)生紙遞到他滿是黑油的手上,“進(jìn)屋洗洗吧!我媽在屋哪。”說完便急匆匆地走了。

鐵軍用這塊粉紅色的衛(wèi)生紙擦著自己的油手,一邊回味著李瑾那第一照面所留給他的印象;烏云般的青絲,桃花般的臉龐,泉水般深情眸子,鼻翼翕動,朱唇微啟,一副又驚又喜,又羞又嗔的模樣;倒真有點(diǎn)像我的妹妹,也是個嬌丫頭!

整個白天,鐵軍和奶奶沒停手地收拾著西面的單間。下鄉(xiāng)二年,這屋里一直沒人住,被一些破爛東西堆滿了。日落后,小屋總算被他收拾出來;奶奶又抱領(lǐng)新涼席給他鋪上,便回東屋去做飯了。鐵軍一個人躺在床上,望著小屋里的每一個角落。這里有過多少童年、少年時候的歡樂!那時二叔還沒有搬走,姐姐、哥哥都沒有畢業(yè);每到晚上,這間西屋就成了他們的樂園。大姐總愛為他們朗讀楊朔的散文,“荔枝蜜”、“茶花賦”、“雪浪花”。二哥總愛拉他那破舊的二胡;大哥卻更喜歡讀詩,一個人默默的讀著,有時高興得直搓手,無頭無尾給我們來兩句!一場文化大革命,將大家打向了四面八方;大姐被分配到江蘇,大哥去了湖北,二哥下鄉(xiāng)還沒有抽回來;這溫馨的小屋,如今只剩下他孤單單的一個人了。

房門咣當(dāng)一聲叫人拉開,是小妹蹦了進(jìn)來:“三哥!你叫人好找!怎么躲這屋來了。呵!你這屋好漂亮哇!不行!晚上我也上這屋來睡!”

“什么話?你多大了?還死纏著我!”

“真煩人!你一回來又要搞獨(dú)立王國;走吧!奶奶叫你吃飯呢!”

晚上,鐵軍叫小妹幫他在西屋里糊墻。爸爸特意找個100W的燈泡給他安上,照得滿屋里雪亮。七點(diǎn)多鐘,李瑾也過來了。她剛洗完頭,一頭烏絲像黑緞子似的披散在腦后,燈光下,一張臉蛋越發(fā)顯得似出水的芙蓉。上衣只穿著一件圓領(lǐng)短袖背心,下面著一條松花綠色的綢裙;光腳,趿一雙粉紅色的拖鞋,整個人顯得格外清新艷麗。

“我也來幫你們干點(diǎn),行嗎?”她大大方方地說著,便拿起刷子刷起紙來。鐵軍緊忙說:“不用!不用!你干一天了,挺累的。”小妹一面用刀裁著紙,一面接過去說:“讓她干吧!她經(jīng)常幫我干活。她在圖書館上班,一天老坐著,讓她干點(diǎn)兒行啊!”

鐵軍瞪一眼小妹,抱歉地向李瑾說:“你別生氣,小妹有時說話不防頭的。”

李瑾和小妹同時笑了起來。“李姐,你聽他向你道歉呢!哈!哈!”小妹笑得把裁紙刀一下摔在炕上。

李瑾一邊笑著說:“你客氣什么?她一天和我貧慣了,總是這樣的。我們搬來半年多了,和爺爺奶奶、大叔大嬸都合得來;特別是小妹,天天長在咱那屋里。只是頭一次見你回來,今兒一早就讓你幫我修車,真不好意思······”

“哈哈哈······”剛停止笑聲的小妹又大笑起來。“好哇!又一個賠不是的。你們倆應(yīng)該相對著行個禮才好看哪!哈······”

鐵軍和李瑾都紅了臉,李瑾伸手就將滿是漿糊的刷子在小妹的臉蛋上一蹭,抹了她一臉漿糊。這下鐵軍也忍不住大笑起來。小妹撲過去要打李瑾,被鐵軍一把拉住;“別鬧了,她才洗完頭,你別弄她一身漿糊!”

“我不管!誰讓她先抹我呢?你不知道,她表面文縐縐的,實(shí)際上可壞呢!看你份上我先饒她這一回,以后見!”說完,她轉(zhuǎn)身上東屋洗臉去了。

小妹一走,倆人誰也沒話了。只是悶頭干活。李瑾刷好一張,遞給鐵軍,他接過來仔細(xì)糊在墻上。接紙的時候,他只瞅著李瑾那纖巧的手指,不敢去看她那火一樣的眼睛。

幾天以后,鐵軍就到車站報到上班了。他被分配在調(diào)車組工作。每天緊張地學(xué)習(xí)著技術(shù)業(yè)務(wù),很晚才能回家。只是偶爾和李瑾打個照面,嘮上幾句。

轉(zhuǎn)眼間一個月過去了,國慶節(jié)到了。法定假日二天,剛好又趕上個禮拜天,一下可以休息三天了。人們都高高興興的準(zhǔn)備過節(jié)。三十號那天晚上,鐵軍正趴在桌上給大姐和大哥寫信,李瑾走了進(jìn)來。

“寫什么呢?”

“給大姐他們寫一封信,告訴他們我上班的消息。”

“你這個人可真沉住氣,一個多月了,才想寫信!難怪嬸子總說你心狠。下鄉(xiāng)一年也不回來一趟,把爹媽都忘了!”

“這段太忙,剛上班,什么也不會!一切都要從頭學(xué)起。”

“再忙也有寫信的功夫!大嬸托我寫過四次信,可一次也沒見你回信!還能說心不狠?”

“我倒忘了,你寫的信我還留著;寫得真好!你的語文不錯嘛!”

“馬馬虎虎!還不是爸爸逼的;天天讓我補(bǔ)習(xí),這大學(xué)也沒了,補(bǔ)習(xí)功課有什么用呢?對了,讓我看看你寫的信,行嗎?”

鐵軍猶豫了一下,還是抬起胳膊,將桌上的信紙遞了過去。

李瑾還是頭一次看到他的筆跡;見字體很大,剛勁有力,一撇一捺都甩得格外有氣派!還真有點(diǎn)王羲之的風(fēng)采呢!”

“你的字寫得不錯!和誰學(xué)的?大姐和大哥他們今年能回來嗎?”

在李瑾專心讀信的時候,鐵軍卻仔細(xì)地讀著她這張臉;大姐和小妹長得可說是十分漂亮了!可是和她比起來,一個顯得太成熟了,一個又顯得格外天真;只有她這張臉,才稱得上標(biāo)準(zhǔn)的美人!倒把林黛玉薛寶釵也比下去了!

李瑾看完落款,才抬頭去看鐵軍,他們四只眼睛第一次這么近在咫尺地互相望著,一時誰也不忍閃開,只是呆呆的這么望著,仿佛除了這雙眼睛,世界上已沒有別的東西存在了······

“好哇!都讓我看到了!”小妹的一聲笑話,好像是一聲霹靂,把倆人都嚇壞了,鐵軍急忙坐在椅子上,李瑾也倒退兩步在炕沿上坐下了。

“死丫頭,你看到什么了?大喊大叫的!”李瑾伸手打了小妹一巴掌,“可把我嚇?biāo)懒恕ぁぁぁぁぁぁ?

“哎喲!可別嚇?biāo)溃邑M不少了個好嫂子!”

“死丫頭!我撕爛你的嘴!”李瑾蹦起來去抓小妹,臉紅得像斗架的公雞。

“哥哥救我!”小妹機(jī)靈地跑到鐵軍背后,李瑾舉起的手打不下來,氣得一轉(zhuǎn)身回下屋去了。

“你怎么亂開玩笑?把李瑾?dú)饪蘖税桑俊辫F軍擔(dān)心地埋怨小妹。

“你放心,她高興還來不及呢!還能哭?你呀!什么也不明白!”說完,小妹也向下屋跑去。

果然,沒等鐵軍第二封信寫完,倆人又拉著手鉆進(jìn)屋來。

“哥!這回找你商量個正事。”小妹一進(jìn)屋就說。

“你還能有正事?”

“那好!我不說了,讓李瑾和你說吧!”

“小妹!才說好的由你說的,怎么又變卦了?”李瑾急忙拉住小妹,生怕她賭氣跑了。

“干嘛這么一本正經(jīng)的?有事就說嘛!”鐵軍疑惑地問。

“是這么回事;小妹說十一放三天假,想問你能不能陪我們玩一天去?”

“別扯我呵!是你想要問他,不是我!”小妹不服氣地喊,李瑾?dú)獾糜执蛩幌隆?

鐵軍高興地說:“好哇!我也正想問你們哪!如果天兒好,明天我們?nèi)ヌ雍舆呩烎~,怎么樣?”

“好啊!我贊成!我這就去準(zhǔn)備,讓奶奶給我煮茶蛋,還有烙餅!”小妹急忙地就往外跑。“回來!真是個毛丫頭,你急什么?不許驚動奶奶!一會兒我們自己準(zhǔn)備。”鐵軍生氣地說:“再說,我還沒說帶你去呢······”

“什么?你們敢不帶我去?!我叫你們誰也去不成!”小妹急得直嚷。

“看你急的,干啥還能少了你?!那還有啥意思呢?”李瑾急忙把她拉在懷里,輕輕地摸著她的臉蛋,像哄個小孩子似的,其實(shí)她也大不了幾歲。

秋日的陽光,暖暖地照在地上。已經(jīng)半枯的青草、樹葉,都仿佛又有了新的生命,呈現(xiàn)出一派清新的綠色。天空顯得格外的高遠(yuǎn);碧藍(lán)的天幕上沒有夏日那灰蒙蒙的云霧;幾多雪團(tuán)似的白云,慢悠悠地撒落在廣闊的藍(lán)天上。太子河蜿蜒著從遠(yuǎn)方的群山中流出來,懶懶地伸展開嫵媚的腰肢,撫弄著兩岸一片片金色的土地。岸邊是一叢叢柳林,柳林間斑斑落落地撒滿了一片片金色的野花。河心的一塊沙洲上,棲息著一群群銀鷗和斑黃色的毛腳沙雞;它們不斷地飛起又落下,發(fā)出一陣清脆的叫聲。

鐵軍和李瑾并排坐在河邊的沙灘上。小妹一個人在水邊擺弄著魚鉤,大呼小叫地嚷著,可是一條魚兒也沒釣上來。

“小妹!你不要亂動!鈴兒不響是不會有魚的。”鐵軍生氣地喊她。

李瑾笑瞇瞇地望著清清的河水。她還是第一次到太子河來玩。她從小生在沈陽,只去過南湖和小河沿;渾河邊上她也去過,可是一片爛泥、灰黑的河水讓人望而生畏。以后隨爸爸去了盤錦,見到雙繞河兩岸陡峭的土崖,就再也不敢去了。到遼陽以后,只聽說太子河邊好玩,可是爸爸工作太忙,好容易休息一天,還要回沈陽看望奶奶,剩下她一個人,便哪兒也不敢去了。今天和鐵軍一塊兒來到這秀麗的太子河邊,坐在清潔柔軟的沙灘上;曬著秋日里的陽光,呼吸著水邊這清新的空氣,她的心都醉了。

“你在想什么?”鐵軍輕聲地問她。

“我在讀一首詩,一首描寫太子河的詩:

我自如緩慢地走在,

太子河邊的小路上。

不用思考,不用懸念,

一切是那么悠閑。

既沒有奇異的山峰,

也沒有人造的亭閣,

只有藍(lán)的水,藍(lán)的天;

綠的樹,綠的煙;

這藍(lán)與綠的色彩,

調(diào)和成美麗的自然!”

“噢?你怎么會背這首詩呢?”

“這有什么奇怪?你發(fā)表過的詩歌,自然會有人看到。”

“可是你······”

“別忘了,我是在圖書館工作!”

“那么你覺得這首詩寫的行嗎?”

“還可以,特別是后面那幾句:‘藍(lán)的水、藍(lán)的天,綠的樹、綠的煙;’我覺得有點(diǎn)味道。今天身臨其境,對這詩就更有感觸,所以就記起來了。”

“你的記憶力真好!這詩,怕是我也記不全了。”鐵軍無限感慨地說。

“是呵,一個詩人,一生寫過無數(shù)首詩歌,能夠背頌下來的恐怕也沒有幾首吧?”李瑾微笑著說。

“三哥!你快來呀!這桿的鈴兒又響了!你們是來釣魚呀還是來背詩的?”小妹在水邊著急地喊著。

鐵軍見第三根竹桿上的鈴兒嘩嘩地響著,憑感覺一定是一條大魚。急忙跳起來去拽魚線。他慢慢的,一下下往懷里拉著魚線。小妹在旁邊焦急地喊著:“快點(diǎn)!快點(diǎn)!”可是鐵軍知道,拽急了魚兒會拼命掙脫的;所以仍是緩緩地拉著。漸漸的他感到手中的魚線越來越沉,知道這魚兒不小。兩眼緊盯著平靜的水面;淺水處忽然打了個很大的浪花,他急忙將手往后一甩!嘿!一條一斤多重的大“蟲蟲”①被拽了上來!那魚兒在沙灘上拼命地翻動著渾圓的身子,尾巴一甩跳起一尺來高!小妹早已一把將它抓在手里。

“哥!是我釣上來的!”

“好好!全是你的功勞!”

三人哈哈地笑著,將魚兒放進(jìn)一只紅色的塑料桶內(nèi)。

鐵軍重新弄好了魚鉤,在一個小鐵盒里拽出一條“池蟲”②來。揪斷一節(jié),順著魚鉤的彎兒將“池蟲”套在鉤上;再查看另外二處鉤上的魚食;然后用手搖動魚線尾部的鉛墜兒;像車輪似地轉(zhuǎn)動,越搖越快,然后撒手,鉛墜兒便帶起盤散在地上的魚線向河心里飛去,唰的一下落在深深的水中。魚線的這一頭系在細(xì)細(xì)的竹桿上,桿頭上栓個小小的鈴兒。

小妹正在一旁拽起另一根魚線,也釣上一條手指長的“麥穗”③。生氣地說:“鈴兒這么響,卻釣上這么個小玩兒意兒,氣死我了!”

①‘蟲蟲’:太子河中特產(chǎn)的一種魚。

②池蟲:蚯蚓。

③‘麥穗’:魚名。

李瑾卻坐在后面沒有起來,望著小妹直笑。小妹生氣地說:“你可倒好,坐岸觀水,回去后別想給你魚吃!”

李瑾索性往后一仰,舒舒服服地躺在溫暖的沙灘上了。

鐵軍跑到岸邊的草叢里去捉螞蚱。回來時手中攥一大把野芝麻花;一下放在李瑾那豐滿的胸前。一股甜甜的清香撲入李瑾的肺腑!“啊!這花好香喲!”

“喂!干嘛都扔給她?不干活還給她獻(xiàn)花!”小妹嚷著。

“哪!給你螞蚱。把它們套在鉤上,一定能釣條大魚!魚兒可比花兒香多了!哈哈哈!”鐵軍一邊將穿在草棍上的一串螞蚱遞給小妹,一邊哈哈地笑著。李瑾也忍不住大笑起來。小妹順手把剛剛接過來的螞蚱扔向李瑾,正好落在李瑾的臉上;那毛乎乎的螞蚱爪子碰在李瑾那細(xì)嫩的臉上,可把她嚇壞了!一下子蹦了起來:“媽呀!該死的小妹!把這種臟東西往我臉上扔,看我回去不告訴奶奶,罵你幾句假小子!”

看到李瑾害怕的樣子,小妹一下笑彎了腰。鐵軍急忙過去幫李瑾撲打身上的沙土;笑著說:“別怕,它不咬人的!”小妹在后面笑得更瘋了。學(xué)著鐵軍的口氣說:“別怕,它不咬人的!哈哈哈······”

李瑾和鐵軍都漲紅了臉,他一拉她的袖子:“別理她!走,咱們到那邊再捉一些來。”說完倆人一前一后向岸邊的柳林中走去。

晚上,小妹跑了一天,早早便去睡了。鐵軍一個人躺在西屋里睡不著。見下屋的燈光明亮,便披件衣服去看李瑾。

一進(jìn)屋,卻見李瑾已經(jīng)脫去外面衣服,只穿件水紅色的圓領(lǐng)襯衫,和母親斜歪在炕上,腿上蓋著一床藍(lán)地兒紅花的緞子被,才洗過的頭發(fā)松松的在頭上挽了個大卷;正朦朧欲睡,猛然聽見鐵軍的說話聲,急忙坐直了身子,羞得兩頰緋紅。

李校長一個人坐在沙發(fā)上看書,見鐵軍進(jìn)來,急忙起身讓他坐在自己身旁。趁這功夫,李瑾已經(jīng)麻利地跳下地來,套上一條長褲,到外屋去了。一會兒,她端著兩碗茶水進(jìn)來,小心地放在當(dāng)?shù)氐牟鑾咨稀?

“你今天累了吧?”鐵軍望著李瑾說。

“累是不累,只是讓風(fēng)吹得有點(diǎn)頭疼。”

“你呀,就是要多吹點(diǎn)風(fēng)!不然,快變成含羞草了!”李校長感慨地說。“都是讓你媽慣的;肩不擔(dān)擔(dān),手不提籃,一年到頭呆在屋里,將來可怎么辦呢?當(dāng)初就應(yīng)該讓你下鄉(xiāng)去鍛煉鍛煉。你看鐵軍的身體,像塊堅實(shí)的鋼鐵。鐵軍!你這名字起得好啊,有點(diǎn)兒鐵軍的氣魄!”

李校長對鐵軍的夸獎,讓一旁的李瑾心里美滋滋的。“爸爸!人家可不光身體好,還在雜志上發(fā)表過詩歌哪!”

“是嗎?這么說你學(xué)習(xí)不錯嘛!咳!都是這次運(yùn)動,把你們?nèi)⒄`了,不然早該上大學(xué)了······”

“老李呀,你上發(fā)點(diǎn)議論吧!吃的虧還少嗎?鐵軍你別聽他的,當(dāng)個工人多穩(wěn)當(dāng);不操心不費(fèi)力的,到月就開餉,上哪門子大學(xué)!”劉老師放下手中的針線,在近視鏡后面仔細(xì)地端詳著眼前這個小伙子。

鐵軍這小伙子長得實(shí)在是標(biāo)致;個頭有一米七五,眉眼真像電影《英雄兒女》里面的王成。況且說話辦事又如此的老誠;干干凈凈,身體棒得像個體操運(yùn)動員,真是個不易多得的人才。

“鐵軍,你喜歡看書嗎?”劉老師試探著問道。“媽!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看起書來沒命!他呀,看見書就頭疼!”李瑾向母親打起哈哈。鐵軍卻只是笑,拿眼瞪李瑾。

“鐵軍哪,趁年輕可得多讀點(diǎn)書呀,書籍就好比一列火車,踏上去,才能讓你開拓眼界,增長知識、認(rèn)識未來!”

“老太婆!你讓女兒唬啦!人家是個詩人,還能少讀書嗎?哈哈哈!”李校長在一旁打趣自己的妻子。劉老師一把將女兒從身邊推去:“死丫頭,又在跟老娘打趣!你哥哥姐姐在家時可不敢和我這樣貧,都是我給你慣的,今后看我不打你!”

鐵軍看著李瑾在母親面前撒嬌,又不好意思笑。李校長卻高興地說:“唉,老伴!把你的書箱子打開,讓鐵軍挑幾本。”劉老師瞧著自己的老伴,不太甘心地說:“我那幾本破書,只怕孩子已經(jīng)看過了。”

鐵軍聽了這話,確實(shí)犯了書癮。拿眼睛在四下里搜尋;只見小屋里只有一架大衣柜,兩只裝衣物的木箱,一對沙發(fā)一個茶幾,別無他物,見不到整齊的書架。

李瑾已經(jīng)蹦到炕上,從箱蓋上將被褥一齊拽到炕上,伸手從一個胭脂盒中掏出串鑰匙,叭一聲打開箱鎖,招呼鐵軍“來呀,上來看看我媽的寶庫!”

鐵軍猶豫了一下,見劉老師微笑著向他點(diǎn)頭,才脫掉鞋子,蹦到炕上。呀!這兩只裝衣物的舊木箱里,滿滿當(dāng)當(dāng)擺了一下子書!仔細(xì)一看,一套套世界名著:雨果的《悲慘世界》;巴爾扎克的《人間喜劇》;大仲馬的《基督山伯爵》;托爾斯泰的《戰(zhàn)爭與和平》;肖洛霍夫的《靜靜的頓河》······呵,真是全套的世界名著集錦!再看里面的箱子里:《林海雪原》、《青春之歌》、《紅旗譜》、《紅巖》······一本本中國現(xiàn)代名著,真神了!鐵軍也曾到過幾個圖書館,可是卻不曾見到這么多有名的書擺在架上!他也算是個書迷了,可是對一些名著是只聞其名未見其書!

“伯母,這么多名著,你把它們保存下來可真不容易呀!”鐵軍從心里發(fā)出了贊嘆。

“你知道嗎?我媽連結(jié)婚時的禮服都扔掉了,可是這些書卻一本沒丟,全部的保存下來了。要不是你,別人是絕對不讓看的!哪,你每次可以拿一本去看,看完了再回來換,決不許讓別人知道,明白嗎?”

“太好了!我先看這套《悲慘世界》吧!”鐵軍說著便從箱子里拽出這套書來。

“哎!不行!一次只借一本。”李瑾說著從鐵軍手中奪回三本,只將第一部留在他的手中。

“這丫頭!干嘛丁是丁卯是卯的,鐵軍又不是外人。”劉老師說她。

“不是外人是內(nèi)人嗎?哈哈哈!”李瑾笑著將鐵軍一把推下炕去。逗得李校長和劉老師也哈哈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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