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言猴眼睜睜看著兩位同伴被射成煙霧，急得抓耳撓腮，在屋頂上竄下跳，瓦片破碎，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

弦一郎隨手把大弓丟給聶隱，抽出腰間的長刀，一步一步向前亭走去。

紅衣猿猴見勢不妙，在空中連忙一個打滾，順著屋脊團團跑開。不過可惜它愿力太強，足跡上鮮紅的靈氣升騰，肉眼可見。小小一方天地，現在竟成了它的牢籠。

忽然陰風陣陣，言猴赤紅足跡上飄散的靈氣一陣抖動，無數怪模怪樣的虛影咆哮著聚集而來。全部為在言猴周圍，貪婪吸食著它身上逸散出的氣息。

見自己被眾多鬼魂包圍，言猴也有了些許底氣，怪模怪樣地露出笑容。

猴子一口鮮紅色靈氣吐息噴在弦一郎身上，宛如滴水近油鍋，眾多虛影紛紛沸騰，手腳并用就沖弦一郎撲來。

“祖師，這三只猴子，你從來沒有見過嗎？”

聶隱好奇地把玩著弦一郎的大弓，發現自己拉到一半，便無論如何也張不開了，只好灰心放下大弓，轉頭和普羅祖師搭話：“我觀這些猴子，身上香火之氣深厚，甚至化為實體飄飛，應該受到供奉，積年已久了。”

“屏風猿猴，他們同我一樣，是佛祖大人的手筆。它們作為屏風原本都是世間的靈物，沒想到如今居然借助香火化形，成就精怪了！”

普羅祖師的語氣也很驚訝，照理來說，猿猴們和自己一樣，常年跟隨佛祖，早已開化靈智，足以分辨善惡。

可是現在，屏風猿猴居然反過來幫助變若神子，甚至不惜自損修為化作精怪之身，也要阻止自己一行。

普羅祖師百思不得其解，只覺得對變若神子越發好奇。

“這么說來，還是老相識了？”聶隱驚訝，笑問道：“那么，祖師認為，弦一郎這次破關有幾成把握？”

“三猿強在心意相通，身手矯健，機警靈敏。”

普羅祖師略作沉思，慢慢回答道：“如今，觀聞言已去其二，縱然有鬼魂相助，想來也不是弦一郎的對手。”

“可是若是幻境果真如此容易，又怎能阻止仙峰腳步？”

“在我看來，應該是五五之數。”

聶隱聞言面露驚訝之色，心中暗道，居然連普羅祖師也不知道第四猿猴的存在嗎？

正在兩人談話間，弦一郎一記十字斬驅散群鬼。

只見弦一郎蹬地扭身，長刀入鞘的瞬間，左手抓住赤猴腦袋，狠狠向下一按，猿猴的上半身頓時陷入瓦礫碎片之中。

隨著弦一郎的一聲暴喝，煙塵彌散，紛飛的碎片中夾雜著絲絲縷縷的紅色愿力，籠罩在其中的弦一郎還能聽到陣陣誦經聲。

第三面屏風上陡然出現之前的黑色霧氣，潑墨一般飛流直下，畫像一陣扭曲，身穿紅衣的言猴捂住雙嘴，委屈地背過身去。

觀猴，聞猴，言猴，盡數歸位。瘦高僧人口誦佛號，雙手合十，長念一聲阿彌陀佛。

在場三人齊齊頓住，不約而同地看向天空。

然而，兩道巨龍般的水柱飛流直下，依舊發出隆隆巨響，飛燕來在楓王樹中來回穿梭，一切都沒有絲毫變化。

“果然沒這么簡單！”

普羅祖師第一時間叫了起來，惡狠狠地對僧人說道：“禿驢！你是不是戲弄我們？快從實招來，不然我讓弦一郎劈了你！”

聶隱張了張嘴，悄悄用手指戳了一下普羅祖師，小聲道：“祖師，您是仙峰寺的前輩，我們也不是匪徒。”

弦一郎縱身一躍，也落到眾面前，揮手拍散身上的靈氣，免得引來鬼魂襲擊，也開口問道：“大師，三只猿猴早已歸位，我們為何還身在幻境之中？”

“緣即是空，空即是滅……”瘦高僧人突兀這么一句，旋即不再言語。

“祖師，佛語……”

聶隱抖了抖肩膀上的畫卷，弦一郎也把目光投向普羅祖師。

“這，這，這算什么佛語！佛祖不曾這么說過！”普羅祖師支支吾吾地出聲，緊接著就是一堆緣，空，因果之類的不知所云的東西。

聶隱輕嘆一口氣，知道多半是指望不上了。弦一郎也別過頭去，不去看微微發光的畫卷。

見他們二人這副模樣，普羅祖師怒道：“你們懂什么佛法？我仙峰寺佛祖有八萬四千種法門你知道么？”

聶隱連忙攔住她，看向瘦高僧人笑道：“大師既然知道破關之道，不如明示我等俗人？”

見瘦高僧人低頭不語，聶隱接著說道：“大師避世潛修，想來也是不想卷入赤白兩脈之爭，如此一來這清凈之所可謂是千載難逢。”

瘦高僧人偏頭看過來，眼神微動。

“倘若我們破開幻境，大師又要何去何從？”

“無所去，無所從。”

瘦高僧人難得轉過身來，認真回答聶隱。

“那么在大師看來，我們是不是破關失敗比較好？”聶隱抬頭和瘦高僧人對視，眼神炯炯。

弦一郎和普羅祖師見聶隱把握滿滿，于是在一旁保持沉默不語。

“大師，您著相了！”聶隱笑道。

聞言，瘦高僧人身形一顫，不由得長吸一口氣，起伏的胸口顯示著他的心情激蕩。

“緣即是空，空即是破，您說的也不錯……”

聶隱伸入懷中一陣摸索，只見他兩手攤開，一個白乎乎的布團橫臥其中，他朝眾人解釋道：

“這是孤影眾的灰燼團，我根據他們的筆記仿制出來的，對敵時擲出可以阻礙視線，防不勝防。當然，它還可以有這個用途……”

說罷，揮手一揚，大片灰燼紛紛揚揚，周遭世界變得白茫茫一片，眾人連忙捂住口鼻，聶隱也合上雙眼，瞬間張開了萬物之聲。

他雖然不能直接感知到隱身猿猴，但每一片灰燼的軌跡在聶隱萬物之聲視角中都清晰可見。

“去！”

兩枚亮閃閃的飛針隨著聶隱一聲輕喝，在空氣中劃出一道細線，徑射向瘦高僧人身后。

嗚！

眾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聽到不知何處傳來一聲短促的哀鳴。第四幅空白的屏風上居然也噴涌出黑霧，畫像一陣模糊，居然又出現一只猿猴，身著黃衣，兩手環胸，也背朝屏風外面。

“三只猴子所代表的“三不”之道——不該聽的不聽，不該說的不說，不該看的不看，從而免招是非，免惹爭端，而能四平八穩，平步青云。”

“其實還有最后的一只猴子，它說非禮勿動，與世無爭，不問世事，方可證道。”

聶隱回頭看向瘦高僧人，問道：“大師，您看我說的對么？”

瘦高僧人沒有回答，以聶隱為中心，周圍的一切都開始虛幻扭曲，一陣天旋地轉的感覺襲來。

幻境告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