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皇帝更任性了
- 亂世出梟雄(第一部):三國人物逆襲記
- 南門太守
- 3220字
- 2022-09-20 12:11:14
黃巾起義被撲滅了,靈帝又恢復到過去那個靈帝,任性、好玩又自私貪財。黃巾起義的這一年間,靈帝從自己的小金庫里撥出巨款充作軍費,這讓他心疼不已,總想找機會把損失補回來,偏偏這時又遇上了一件燒錢的事。
黃巾起義平息的第二年,即中平二年(185),2月里的一天,南宮的云臺突然發生了火災,這場火很大,當場根本無法撲滅,只能任由它燒,以至于竟然燒了半個月(南宮大醔,火半月乃滅)。火由云臺燒起,又漫延到靈臺殿、樂成殿,燒毀了北闕度道和嘉德殿、和驩殿,南宮的中門樂成門也被燒毀。
天下大亂,怪事也不斷發生。日食、地震不說,就是這戒備森嚴的皇宮里,也頻繁發生了災異事件,設在宮里的侍中寺有一只下蛋的母雞打起了鳴,變性為公雞,有人看到天子臥室所在地溫德殿前出現了一道黑氣,有10丈長,像一條龍,還有人看到一道青色霓虹降到南宮玉堂附近。
而這場大火燒得也很神秘,沒有人知道它是怎么燒起來的,是從天而降還是有人放的,這些都查無可查。別的地方發生火災可以視而不見,可皇宮是靈帝居住、辦公的地方,看著四處被燒得面目全非,很多地方還在不停地冒著黑煙,靈帝煩透了。
有關部門把重修宮殿的預算報上來,靈帝一看更煩心。這又是一筆巨款,國家財政幾近崩潰,公卿百官的薪俸都成問題了,根本拿不出這筆錢,如果要修,還得從自己的小金庫里出。
宦官張讓、趙忠很理解靈帝的心思,他們給靈帝想出了解決的辦法,不必動用西園小金庫,一樣能把事兒辦成,他們建議把全國的田賦每畝增加10錢(斂天下田,畮十錢),作為專項稅收,收上來的錢專款專用,作為重修宮室的資金。東漢時1錢可以買1斤多米,10錢的購買力相當于現在人民幣30元左右,似乎也不太多。
但這是按現在的畝產算的,那時農業技術很落后,畝產很低,只有3石左右,合現在的180斤,除去種子,實收沒有多少,不足現在平均水平的五分之一。
所以,那時種田主要以量取勝,一家一戶種上百畝甚至幾百畝都是常事,每畝加收10錢,對一個家庭來說,那就是一筆沉重的負擔了。
詔令下達,果然招來一片反對之聲。
不少地方官員憤而上疏,竭力陳述不能用這種辦法去盤剝百姓。
在這些上疏中,樂安郡太守陸康的言辭最激烈:
“過去魯宣公向農民征收田賦,因為發生蝗災就停了,魯哀公打算增加田稅,孔子認為是一種過失,怎么能剝奪人民的財產而去鑄造那些毫無用處的銅像?又怎能拋棄圣人的經典,而效法亡國的措施?”
樂安郡屬青州刺史部,今山東省淄博市、東營市一帶。陸康的祖籍是揚州刺史部吳郡,和孫堅是老鄉。陸康有個哥哥叫陸紆,陸紆有個孫子叫陸遜。
陸遜,就是后來江東的那個牛人。
宦官們看到有人公然挑戰自己,惱怒異常,就選陸康作為靶子,想來個殺一儆百。宦官們說陸康上疏里援引了亡國之語做例證來影射當今圣主,心懷險惡,犯了大不敬罪。靈帝雖不在乎陸康有沒有大不敬,但他在乎西園小金庫還要不要往外出錢,所以對陸康等人的上疏很反感,所以批準了宦官們的建議,派檻車前往樂安郡,把陸康押來交付廷尉審訊。
陸康眼看兇多吉少,幸虧朝中有人竭力相救,在靈帝面前替陸康百般解釋,陸康才保住一命,但官不能當了,被解職回家。陸康上疏中說的銅像,是靈帝下詔鑄造的佛像。一向新潮的靈帝本來是道家的忠實粉絲,對老子深懷敬意,如今又突然對佛教產生了強烈興趣。
佛教在漢代傳入中國,一般認為首次傳入是在漢明帝時,中國第一座佛教寺院洛陽白馬寺就誕生于這個時期。不過,由于儒學的長期根植,到漢末時佛教還屬于相對新鮮的事物,像笮融那樣的忠實信徒還比較少。
“十常侍”之一的畢嵐本身也算是個發明家,他發明了歷史上第一部灑水車(翻車渴烏),用來在洛陽南郊到北郊之間的道路上灑水。還發明了人工噴泉(天祿蝦蟆),立于平門外橋以東。
這些東西過于超前,只能算靈帝的玩具,沒什么實用價值。
靈帝命畢嵐鑄造4座銅佛像,豎立在倉龍門、玄武門外,又鑄造4口大鐘,每口重達2000斛,懸掛在南宮里的云臺和玉殿堂前。
靈帝搞這些玩意兒,除了興趣愛好外還有炫富的意思,因為銅不是普通物資,把它化成銅水澆在另外的模具上它就變成了錢,巨量的銅意味著一筆筆巨款,靈帝通過增加賦稅的手段把它們從百姓的手里收上來,又通過鑄造銅像、銅鐘加以儲存,比放在他的西園小金庫里還保險。
不過,這些東西都給別人辦了好事,僅僅幾年后,這些東西就不存在了。
就這樣,每畝加收的10錢稅被強制推行了下去,百姓又被扒了一層皮。為了重修南宮,靈帝還下詔征調各州郡的木材、石料,不管路途遠近,都讓他們運到洛陽。
錢雖然由朝廷出,但負責驗收的是宦官,這也是一項權力。權力總能換成錢,宦官借著驗收建材的權力又進行了斂財。各州郡辛辛苦苦送來的東西,宦官一句話,說不合格你就算白送了,運回去?哪有那么容易?要知道這些東西運費比它本身的價錢貴得多。
很快就有人出面找到這些地方上負責押運材料的官員,說不用再往回運,可以就地賣掉,不過得打折。就這樣上下齊手,逼著州郡以打折價與宦官結算,有的居然打到了1折(因強折賤買,僅得本賈十分之一)。
攤派給各州郡的任務仍然不少,時間來不及,東西不能按數目送上來,宦官們就又多了筆生意,把之前廉價收購來的東西再以原價賣給各州郡(因復貨之)。
各州郡花了高價買回自己送來的東西,再呈送,但宦官仍然刁難,一遍遍重演(宦官復不為即受)。
在歷史上,官場中有黑的、有貪的、有無恥的,但如此公然、如此無恥又如此高調,恐怕只有漢末才有。大批上等木材就在這一來一回、一回一來中被積壓、腐爛,結果也延誤了工期,宮室一連幾年都沒修完。宦官們當然不希望修完,那樣他們就少了個發財的路子。
各州刺史、郡太守大多數也不是什么好鳥,在上面虧了就得到下面補回來,而且還要加倍,百姓簡直沒有活路了(復增私調,百姓呼嗟)。
靈帝不怕有人造反,張角怎么樣?不是照樣滅了?
靈帝下詔,派西園衛士分赴各地負責督辦采購事項,誰不按時納稅運送材料就抓誰,這些人到了下面,受賄索賄、吃拿卡要不算,還動不動威脅要抓人,給州郡造成了恐怖(恐動州郡)。
當時邊章、韓遂之亂還沒有退去,關中地區正受到嚴重威脅,帝國仍處于風雨飄搖之中,靈帝還有心思為自己的享受而不顧百姓死活,有個人實在看不下去了,憤而上疏,言辭懇切。
這個人是楊賜的老部下、時任諫議大夫的劉陶,他在上疏中寫道:
“天下前有張角之亂,后有邊章之亂,現在西羌叛軍已攻到河東,如果不能遏止,隨時會進犯京師。百姓都想著撤退逃亡,缺少拼死相斗的決心。敵兵逼近,張溫的大軍孤懸(西寇浸前,車騎孤危),如果失利,大局就無法收拾了。”
“臣深感諫言次數很多了,已經令陛下厭煩,但我還是想不顧自己的得失進言,這是因為國家平安,臣下才能得到好處,國家敗亡,臣下自會先行毀滅。”
在這份上疏中劉陶緊急呈請8件要事,具體內容不詳,大概意思估計是說天下大亂都是由宦官所引起,所以必須立即誅殺宦官吧。
宦官們立即展開反擊,他們說:
“張角事發,陛下恩威并施,叛亂分子都已改過自新,現在四方安定,但劉陶卻看不到圣政,專門揭發陰暗面(疾害圣政,專言妖孽)。劉陶說的這些事,州郡都沒有報上來,劉陶是怎么知道的?由此可以斷定,劉陶跟那些賊寇相私通!”
套路還是對付向栩、張鈞的那一個,你說我貪污腐敗,我就說你是黃巾軍的余黨,先把你按叛逆罪辦了。劉陶因此被下黃門北寺獄,宦官們對他日夜拷打,加強審訊(掠按日急),劉陶徹底心灰意懶了:
“我最恨的是不能和伊尹、姜尚為同僚,而與微子、箕子、比干落得忠臣被冤殺的命運,現在上殺忠臣,下有憔悴之民,看來這個朝代也無法長久了,到時候后悔莫及!”
劉陶在獄中絕食而死。
劉陶不僅丟了命,還牽扯進了其他人,一些被宦官早就視為眼中釘的官員被指為劉陶的同黨,其中包括前任司徒陳耽,由于他為人忠正,宦官們早已記恨,受劉陶案的牽連,曾經位居三公的陳耽也被下獄而死。
從楊賜到劉陶、陳耽,朝廷里碩果僅存的幾位忠良紛紛離去,靈帝現在很少再能聽到逆耳的忠言了,宦官們一切都圍著他轉,讓他很開心。
一場黃巾風暴幾乎改變了整個世界,可就是沒有改變靈帝的任性。
他反而更加任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