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想過為什么在你每次犯錯之后，總能一次又一次成功地接回母親？是因為母親的善良無知，還是軟弱無能？我曾經差一點兒就誤入歧途，因此而責怪母親。直到后來，隨著年齡的增長，我開始嘗試用另一種方式去理解她。在一種無形的世俗壓力之下，每一個人都沒有權利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既然如此，母親只能用另一種畸形的方式去表達自己對婚姻的忠誠和對家庭的付出，無論因此而付出什么樣的代價。只是從始至終，犯下錯誤的那個人都是你……

說到這里，你肯定又會像你之前來電時那樣為自己辯解——每個人都會犯錯，你甚至還可能會質問我迄今為止有沒有做過任何令你感到世界觀崩塌的事情。如今我可以毫不避諱地向你坦白，那就是關于我跟柯雷安的戀情。盡管我從未覺得它很可恥，但我更想讓你明白的是，你所看到的一切并非由我自己所能決定。如果你仍然堅定地認為我有罪，那么導致我有罪的罪魁禍首也是你自己。

二零一三年的秋天，在我的實習期接近尾聲時，我認識了我人生中的第一個戀人——一個名叫柯雷安的比利時男孩，他當時同樣在南京實習。直到現在回憶起來，柯雷安都是一個值得稱贊的伴侶。如果說我的人生分為兩個階段，一個是遇到他之前，另一個就是遇到他之后。我從未想到有一天我會遇到一個如此優秀的戀人，在他的身上我幾乎看到了一個戀人所應該具備的所有優良品質——熱情、善良、自信，受過良好的西式教育。他不僅氣質出眾，而且學識淵博。既能在世界文學領域與我侃侃而談，又能在現實生活與實際工作中大顯身手。我們不分晝夜地暢聊哲學與藝術，從維特根斯坦聊到亞里士多德，再從威廉·莎士比亞聊到加西亞·馬爾克斯。我們的足跡從浙江烏鎮穿越到江南古典園林，所到之處皆為風景。我們就這樣沉浸在圣人和詩人曾經想象過的世界里，直到我的實習期結束。盡管當時我跟柯里安在各個方面都情投意合，我仍然放棄了繼續留在南京，而是選擇回到家鄉進行創業。之所以決定這么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心中放不下母親。盡管如此，柯里安也沒有因此而放棄這段感情，并且每個周末和節假日都會乘坐四十分鐘的高鐵前來看我。對于我的創業計劃，他不僅給予精神上的鼓勵，也給了諸多行動上的支持，正如當時你所看到的那樣。最終，我所創立的幼兒園和培訓機構順利開張，并取得了預期的成功，我也因此購買了人生中的第一套房子。隨著我跟柯里安來往的日益密切，自然而然地，你們就認識了這個男孩。

我本以為他的優秀終究會被你們所認可，從而有一天你們會逐漸地接受他，或者接受我。然而，我萬萬沒想到不幸卻突然間降臨。這段戀情不僅沒有得到你的支持，反而間接引起了我們家庭關系的破裂。

那天下午，柯雷安來我的住所看我時，我正好一個人在家，于是我們肆無忌憚地享受著兩個人的獨處時光。正當我們一起在浴室嬉戲打鬧時，你和母親突然前來看我。直到你們看見我跟柯雷安在浴室里的那一幕時，你終于斷定我們的關系非比尋常。此后，你就開始對我表達強烈的厭惡和反感。以至于動不動就因為一些小事，跟母親大吵大鬧。本以為眼不見心不煩，只要我不出現，你就能平靜下來。沒想到你卻沒完沒了，后來你甚至將這一系列問題都歸咎于母親，直到母親再也無法忍受你的惡劣時，便搬過來跟我住在了一起。就這樣，后來我就跟母親一起生活了。母親一開始也無法理解和接受這件事情，但隨著我的耐心解釋，她最終才接受了這個現實……雖然那對她來說，十分艱難……

從那以后，我跟柯里安的見面變得越來越少，主要原因是來自你跟母親的強烈反對。另外，由于當時的我一心忙于工作，而他曾一度不能理解我的感受——極度地缺乏安全感。轉眼間，柯里安的實習期也已經結束。由于工作原因，他必須盡快趕回比利時。我忽然有一種預感，我們可能再也不會見面。在他確定好回國的日期之后，我們就約定好了時間為他送別。我還清楚地記得我們分別時的情景，他深情地對我說：

“希望我們還能再見，如果有機會請一定要來比利時找我。如果你愿意的話，我會跟你結婚。”

等他說完，我們都哭了。我哭是因為我清楚地意識到，根據當時的狀況，我可能永遠也去不了比利時……

而那個時候，你仿佛也對我徹底失去了希望。接連半年的時間，你都借著出去做生意的理由，不跟我和母親有任何的聯系。只不過，跟之前不一樣的是，你這次不僅沒有過來把母親接回去，反而自己也搬了出去。至于你搬去了哪里，我和母親也都沒有過問。直到二零一四年的春天，母親從四姨的口中聽說，你明目張膽地帶著一個女人頻頻出現在飯店、在商場以及其他公共場合，就差點兒把她帶到了家里。更令街坊四鄰喜聞樂道的是，那個女人還是一個帶著兩個孩子的寡婦。一時之間，幾乎所有的親戚朋友都已經知道你跟一個寡婦正在交往。這時，母親終于崩潰了……在她看來，你不僅徹底拋棄了我們，而且讓她覺得自己還不如那個寡婦。小城故事多，流言蜚語更能要人命，而母親則深受其害。無論以前你如何待她，她都可以原諒，可是這次她再也無法忍受了。看著母親如此傷心，我的心里更不好過，我始終認為是我的原因才導致了如此局面。正當我和母親都沉浸在各自的痛苦之中無法自拔時，你突然打來電話。

“我昨天開車撞了人，現在那個人正在住院。我臨時走不開，你明天去醫院幫我照看一下。”你用一種低落的嗓音說道。隔了半年沒有聯系，如今一打來電話，就告訴母親這個噩耗。

“唉……你覺得我還有精力去幫你收拾爛攤子嗎？我最近每天都要上班，哪有時間再去給你照顧人？”母親早已對你深惡痛絕，聽到這個消息后，更如晴天霹靂，一下子癱坐在沙發上。

“現在我走不開，讓你辦點事怎么這么費勁？你就說你去還是不去？”聽到母親如此冷漠的回復，你立刻提高了語調。

“你就是現在過來把我吃了也沒用，我說了我現在沒有精力，也沒有時間去幫你。你要有空你就去，你要沒空你就讓別人去。我也累了，你想怎么樣就怎么樣吧！”相比之前的畏畏縮縮，母親這次的態度卻異常堅決，她是真的疲憊了。

“他媽的！那你現在就是不管了，是吧？……”你察覺到母親的態度如此堅決，立刻發起火來，并直接在電話里罵了起來。

“你憑什么罵人？你到底有沒有素質？每次一遇到問題就想到我們，你到底把我們當作什么人？如果你不想聯系，那就不要聯系。為什么每一次你遇到問題都需要別人去幫你解決？”聽到你的謾罵后，我實在聽不下去了。便立刻從母親手中奪過電話，憤怒地說道。

“……你是個什么東西？你有什么資格跟我這樣說話？……”聽到我的話后，你先是愣了一下，接著就把怒氣全部沖向我。

“這樣吧！你們離婚吧！如今，你跟那個女人的事情弄得滿城風雨，我媽也沒有顏面再跟你一起生活。現在來看，離婚就是最好的解決方案。”沒等到你把話說完，我就打斷了你。

“呵，你現在不怕了，是吧？……”你仿佛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以及一種不可挽回的結果即將到來，語調突然地低沉了下來。

我懶得跟你說了，沒等你把話說完，我就直接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