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回針尖對麥芒
許廣漢和夫人帶著劉奭正在廊下,見到霍顯走了過來,后面跟著馮子都,他可不是宦官,卻在宮里任意行走,這個樣子令人生氣。許夫人斜眼看著他們從自己面前走過,霍顯心中就不好受,說道:“廊下那閹人是誰?”
馮子都接口道:“夫人,那是平恩侯和夫人?!?
“我真心替許夫人可憐,這有丈夫與沒丈夫一個樣。”霍顯說道,因為許廣漢早年就受了宮刑,夫妻倆自然無法像正常人家一般生活。
許夫人看著這女人來氣,誰都知道這宮里她就像皇太后一般,占著長信宮,但她畢竟只是太后的外祖母,皇后的母親,別人不敢說,許夫人那可是直性子的,于是回應道:“姐姐好福氣,死了丈夫卻如同丈夫沒死,整日親親我我,也不怕皇后娘娘的臉面全丟光。”
這話正中霍顯的軟肋,霍顯頓時啞口無言了,這陣子,自己整日在宮里與那些人,特別是馮子都鬼混,這宮里人不是不知道,而是誰也不敢說。
許夫人還不肯饒她,只聽她繼續說道:“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你那些女兒也算極品,特別是金賞那夫人可是比你要強,她的男人可比我這個閹人老公好了不知多少倍,能忍受自己老婆三妻四妾?!?
霍顯的臉色鐵青,她對自己死去的丈夫霍光還是有所顧忌的,只是在丈夫去世后,跟著女兒一起看多了那些美顏少年,不免與馮子都一起親熱了些。許夫人這么說她,她的顏面盡失,于是突然折返回去了,女兒碧君在宮里的確做得過分了。
這還沒進長信宮,卻聽到里面傳出當當兩聲,然后就是一個男人憤怒的聲音。遭了,是女婿金賞。女兒以為宮里是金賞不會找來的地方,沒料到他還是來了。于是正想去為女兒打圓場,一個人攔住了她,他就是侍中金安,金賞的侄兒。
“顯太夫人,你這是做什么,我叔叔和嬸子的事不是一天兩天了,有時候讓他們明說更好?!?
霍顯急了,說道:“你小子懂什么,誰能與我家門當戶對?”
“我叔叔不是擺設!”金安說道。
霍顯一把推開了他就直接進去了,可一轉眼又跑了出來,嘴里喊著不管這種事了。她的六女兒碧君緊跟在后。過了良久,金賞出來了,他看見金安就拉住了他說道:“我要找陛下做主,我要和那婆娘和離。”
金安一聽開心了,說道:“叔叔早不該受那窩囊氣,那婆娘沒人要,憑什么要叔叔陪著,建叔叔一直看不得你這般委屈。”
兩人拉扯著就到宣室殿來,卻看見霍顯正坐在這里,拉著霍皇后坐在那邊,霍碧君半掩著臉,霍顯則烏著臉。金賞看這個情景轉身就想走,金安一把抓住了他:“叔叔沒錯什么,怕她們什么,該說的必須說,陛下自然會給你作主的?!?
金賞壯了壯膽,平時他對那對母子一直是唯唯諾諾,雖然皇帝也是霍家的女婿,但是如今霍光已經死了,這霍家畢竟勢力不如從前了,再說窩囊女婿不當又怎么樣,霍家女兒個個刁蠻,尤其自己老婆最厲害。
霍成君一直與這個姐姐不和,其實她是家里最小的女兒,父母喜歡得多些本屬正常,可是偏偏這個小姐姐不像其他姐姐哥哥一般對她禮讓些,從小總愛找自己的茬,原本自己當不成皇后,讓她好好奚落了幾年,她自認為長得比自己漂亮,要不是早早許配給了金賞就不會當不了皇后。如今看到半掩著臉哭的小姐姐倒讓她開心。
“妹妹,妹夫,你們要為我做主??!”霍碧君說道:“我只是貪玩一些,并沒有做什么對不住他的事,他竟然生氣,他納妾我要管,是因為我愛他,我和那些年輕人在一起只是圖個新鮮,并沒有嫌棄他的意思?!?
對于姐姐在宮里做什么,其實這對夫妻早有耳聞,這是家務事,其實外人管不了。病已看了看霍碧君,她在說謊,她當著自己的面說著謊,她是個過來人,不及成君單純,成君雖然喜歡與她爭,但是心眼遠遠不及她,她喜歡年輕美貌的男子,這是長安城里都知道的,金賞忍了她那么多年,怎么可能沒有爆發生氣地時候呢?
“陛下,我要與這個惡婆娘和離,因為她害死了我懷孕的小妾,她的所做我都能忍,她與我之間無所出,我也忍,但是我自己的骨肉怎么能夠被她傷害呢,陛下您知道這不是嫉妒不嫉妒的問題,是謀害人性命,我不可能再和她生活?!?
霍顯說道:“女婿,我女兒是不該逼死你小妾,但是你那妾懷的未必是你的孩子,她原本想為你立家規。哪知那女人那么難弄,受不得半點氣,何況她是自殺的,怎么可以歸罪我家碧君。”
“家規?她有什么資格幫我立家規,這個家里誰最沒規矩還用我說?”金賞氣呼呼地說道。
霍成君確是隔岸觀火,不說話,霍顯看她這個樣,于是輕聲提醒:“你要幫姐姐說幾句?!?
成君說道:“娘,我怎么知道他們兩人的事,說得不好,姐姐還以為我在挑唆呢。”霍顯于是又盯著皇帝劉詢。
病已緩緩說道:“太夫人,這種事我們還是不參與的好,他們自己會做決定的,其實和離這件事是要看金夫人自己的意見,其實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為什么要守著一個?”
這是什么話,霍顯心里一直那么想,卻也不敢說出來,沒想到這句話竟然從一個男人的嘴里說出來。
成君卻連忙說道:“陛下,這是個規矩,我們大漢可不是野蠻的匈奴,女子該從一而終?!?
霍碧君臉色大變:“我知道你這個小蹄子就想找我的錯,這回我又錯了如何,我就是喜歡別的男人,我要做個有一大堆男子的女人又關你什么事,陛下都不說什么,你說什么,別以為你是天下女人之首,你只是個擺設!天下男人的滋味你嘗過多少?”
霍顯看女兒說話越來越放肆,于是一把抓住了碧君正在揮舞的手,大聲喝道:“住口,你反了!你眼里還有老娘我嗎?”
碧君冷笑道:“娘,咱們都是一家人,瞞外人不瞞家里人,你難道不比我更清楚男人的滋味嗎?”
這句話說得顯夫人臉色通紅,真想找個地方鉆,這早上被許廣漢老婆羞辱不算,女兒這沒心沒肺的東西也來羞辱自己,但是她一看到馮子都溫柔的眼神,心里有暗耐不住,先君表面上對自己是不差,但是他并不是真心愛自己一個,自己為他遮著掩著,無非就是讓別人覺得他的人品無暇。馮子都溫柔地說道:“太夫人,咱們也別管這事了,六小姐想怎么過就隨她去吧?!?
霍顯于是半推半就離開了,霍成君黑著臉瞧著姐姐,只有皇帝劉詢臉上看不出喜怒,他緩緩說道:“金夫人是否想和離?金賞你呢?”
霍碧君說道:“我不是個苛刻的人,既然他不愛我了,我何必綁著他?!?
金賞說道:“既然夫人知大義,我也不再與夫人計較小妾之死,只要夫人好好陪個不是,平息她家人的憤怒就是了?!?
碧君說道:“那簡單,那孩子本來就是個孤女,她養父就是想要點錢財。”
病已沒有細究此事,其實太多的事牽掛著他的心了了,現在雖然是天子了,說起來命金貴,可當初自己也曾經如同浮萍一般,在這些人眼里命如螻蟻,許廣漢就是因為武帝的震怒,年紀輕輕就沒有了半條命,自己多虧爺爺當年的恩德才活下來。
金賞與老婆的和離很簡單,金夫人沒有了約束,反倒常住在了宮里,倒霉的就是上官太后了,她只能躲到華婕妤那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