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后再到日本,摸著五元硬幣上的鏤空,時間好像流走了,時間又好像沒有動。
羨慕有人可以把旅途說得精彩,而我大部分時間在哇了一聲后發(fā)呆,思緒早飄到三千里外。
日本女人
都說日本女人的美,是和服女人細膩白皙的脖頸。
徐志摩描寫日本女郎那一段,中學時代文青氣質的語文老師念出來,臺下的我覺得真是美。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
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道一聲珍重,道一聲珍重,
那一聲珍重里有甜蜜的憂愁
——沙揚娜拉!”
さようなら,學會的第一句日語,珍重,再也不見,別離時說出來深情又苦澀。
冒著褻瀆我也忍不住多看兩眼,嬌羞的水蓮花,是和服女子低頭行禮時后頸露出的旖旎風光。
男女學生的制服都很別致,不僅是樣式別致,還有干凈的衣領,筆挺的外套,規(guī)整的衣角,精致的妝容。
小學女生的裙到腳踝,初中女生的裙到膝蓋,高中女生的裙擺還能看到更短。楓葉已經(jīng)開始紅的深秋,少女們還驕傲的露出絕對領域,一串串的結伴同行走過去,白花花的讓人目不暇接。
再小的便利店也能看到醒目的一排口罩貨架,有趣的是美容保濕功效要比防霾的種類多。
走在街上,迎面也能遇上好幾個口罩男女形色匆匆。說是日本女人從小妝扮直到老死,每一天都要美美的,不得已素顏出街的時候要戴上口罩。
我在繁華地段的商場走一走,只看得遍地是石原里美和新垣結衣,感覺不用開口說話,光憑自己的粗糙程度就輕松被分辨出異鄉(xiāng)人的身份了。
日本酒
大阪天黑得特別早,下午六點就給人一種夜深了的感覺。黑夜漫長的地方,少不了許多都市傳說,這些傳說里又少不了巷子里的小酒館。
說不上日本國酒是哪款,但每吃一家店都必嘗上一杯他們自制的梅酒。
冰涼酸甜,梅子味,配什么品次的日料都可以有出彩的碰撞。最喜歡的是純梅酒加冰塊,冰塊融在上層,酒味沉在下層。前面幾口是梅子的香氣和冰爽,中間酒味更重更甜,冰塊融化更多的時候便更淡了去。
總等不及淡了的時候,趁冰塊融完前飲盡最后一口。對酒味敏感的可以試試梅酒加蘇打水,變身為冒著氣泡的可口飲料,解膩,和烤肉更般配。
桃子酒和柚子酒則淡很多,始終沒有梅酒結合得那么好。米酒更像熱甜湯,帶著姜汁的味道倒是暖胃。
最后一天拉著妹子鉆進了一家小巷子里的居酒屋,想嘗嘗熱燒酒。
估計外國人很少闖進來,我那點日語皮毛看著無圖菜單還是一臉懵。老板大叔拿著谷歌翻譯在中日英三語直接來回比劃,燒酒終于推薦了白波。
又拉來鄰座上班族小哥來幫忙,四個人你來我往的OK聲中敲定三個菜,大舒一口氣。老奶奶收盤時來夸我有限的幾句日語說得不錯。倒是一改對日本人刻板的印象,看到他們熱情可愛的一面。
啤酒杯裝著兩大杯燒酒上來時候,我們以為是白水,一口下去才醒悟,灼灼的燒酒。和梅酒甜得表面不同,回味帶甘。
看鄰座冰鎮(zhèn)的喝法是小酒杯慢慢嘬,我們哈哈一笑,兩大杯一碰,在這異國的小酒館也是好一把豪情。
真是此行最難忘的夜晚。
恥感文化
電車上才體會到《菊與刀》里所說的恥感文化之所藏。
同行朋友感慨在廣州擠公交,擠地鐵,最擠的時候還是能一手扶桿,一手撥弄手機。
一波人上下車時擠得兇了,小姑娘擰著眉頭露出不舒爽的神色,大媽大爺早就扯著嗓子的抱怨“擠什么擠啊”。有的人看起來神色淡然,其實在前后左右的力道暗暗牟著勁兒,人與人之間拼命保持著距離空間。
在大阪坐電車是另一番景象。等待時候一個個人規(guī)矩優(yōu)雅的排隊,踏上車的那一瞬間仿佛被抽了靈魂,變成了一條條的咸魚。
就那么幾秒,男女老少,一聲不吭的緊貼在一起,面無表情的壓縮壓縮再壓縮,制造出窒息又有序的擁擠。
每次電車急轉,車廂里扶手帶轉動摩擦的齊整聲音”嗞嗞“,倒向一邊的人很快恢復了原來的姿勢,除此以外滿車的人靜得沒有人間氣息。沒有一個人發(fā)出聲響,沒有接打電話,沒有竊竊私語,連噴嚏和咳嗽都沒有。驚人的忍耐。
日本朋友說日常就是這樣,自己忍忍就好了,千萬不要給別人帶來困擾。擁擠而安靜的電車里,扶手“嗞嗞“聲格外清晰,雖說《菊與刀》原作褒貶不一,但信那恥感文化確有其事了。
金閣寺
到金閣寺的時候已經(jīng)是傍晚。對風土人情感興趣甚于著名景點,這兩天正好看陽志平老師發(fā)的文,提到了三島由紀夫筆下的金閣寺,不由對這地方另眼相看。
金閣已經(jīng)度過了無數(shù)個黑夜,至今仍繼續(xù)著無盡頭的航行。
白天,這只神奇的船滿不在乎的拋錨止航,任憑眾人觀賞;
而夜間一到,它便乘四周暗黑止勢,鼓起帆一樣的額頂昂頭出海。
白天黑夜交錯的時段,仰頭看這書中的黃金屋在昏暗中沉寂,只有腳下的石子路踩得沙沙作響。
如果有船,有海,是否也有歸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