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澹寧居的時候,陸英瞧見沈長寧已經穿戴整齊了。
淺鵝黃的衣裙,上面用晶瑩透亮的五彩繡線繡出了栩栩如生的彩蝶穿花,上面的各色花朵更是姿態各異、姿態優雅,再加上沈長寧的容貌本就生得極好,遠遠這么乍一眼地瞧著,簡直就像是幽然森林間的仙子,將一春的盛景都穿在了身上,叫人瞧著呼吸都不由一滯。
“呀……”
陸英微微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猜出了沈姑娘許是同殿下鬧了些矛盾,但是,她卻沒有猜到便是二人有了些小嫌隙之后,沈姑娘不僅像沒事人一樣,如今仔細打扮一番還愈發明艷動人起來。
“怎么不進來?在門口傻站著做什么?”
沈長寧瞧見了呆愣著的陸英。
陸英這才反應過來,緊了緊自己握在手中的梅字令牌快步上前,等到周圍的丫頭仆婦都退下之后才關切地開了口:“姑娘,這梅字令牌是個好東西,姑娘還是不要因一時意氣就隨手扔了吧……”
“……”
沈長寧幽幽然的目光往下一落,片刻微怔之后“呵”的一下輕笑了出來,她說:“你來做說客之前,可曾知曉你們殿下都做了什么好事?”
“額……”
陸英可從未見過沈姑娘有如此言語技巧的一面。
她心里咯噔一下,心說:殿下啊殿下,你究竟做了什么,竟叫向來好脾氣的沈姑娘如此惱怒?
沈長寧也不是喜歡遷怒他人之人,她簡單將謝衍的“擔心”與“閉口不提”說了出來,這下陸英便懂了。
是啊,要么你就什么也別告訴我,要么便將話都說清楚了,這么半吊子地說一半算個什么?
也不怪姑娘惱了。
但是——
“惱了?或許吧。不過,我不想要這令牌卻不僅僅是因為惱了他了。”
或許遇到危險,有人挺身相助的確叫人感激驚心,但,自她重生歸來之后,她遇到的每一次危機、每一分危險,大多數都是她自己想法子應對處理的。
當然了,她也不是說謝衍曾經幫過她的那些就什么也不是了,只是,就算她和謝衍越走越近,兩個人之間的牽絆越來越深,像是兩條不知在什么時候就緊緊纏繞在一起的絲線,剪不斷也離不亂,但她卻不希望因此而失去了自己應有的理智和籌謀,像是攀附于大樹的藤蔓,失去了自己應有的挺立和骨氣,遇到點什么就將希望寄托于他人身上。
沈長寧的話叫陸英聽得都睜大了眼:“沈姑娘……你……”
自幼在鄴王府當差,見多了京城的閨閣女子,陸英還是頭一次從一個姑娘口中聽到這樣的話來。
像是一道又一道的春日驚雷,在陸英的心頭掀起了一次又一次滔天巨浪。
沈長寧接著又說:“我說的不只是你們殿下,也能是任何一個人。”
上輩子,她將自己的生與死都寄托在了程瑾一個人的身上,覺得他便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一切,可到頭來她才發現她糊涂的一生不過是一個笑話而已。
所以,如今,老天讓她重生,讓她好好利用自己的醫術,她要做的便是用自己的這份本事為她自己去掙得能叫她堂堂正正活著的資格。
“所以啊……”
三春盛景都環繞著的姑娘在燦然的陽光下淺淺笑了笑,她說:“你們殿下并不應該是我生活中的唯一,或許他有他的難言之隱,有些事情不能說明白了,我不怨他。但于我而言,我也不應守著他留下來的東西,日日等著他歸來。”
那不是她,也永遠不能是她。
所以,什么令牌不令牌的,扔了也就扔了。
她連皇宮都進得,長公主都見得,建惠帝也治得,她相信,就算真的遇到了什么危險,她會也能憑借自己的能力想出應對之法的。
陸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