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成拿出卷宗，沉吟道：“依卷宗所記，仵作驗尸時發現這兩名女子下體都有流血，卻并沒與男子發生性事，她們身上的衣物也都穿著完好。大宋普通百姓家里，女子常穿小衣短襦與長裙，本就有些繁復，況且人死后，肢體不如活人靈活，如兇手侮辱她們后，再把衣物穿回去，也難掩蓋脫下衣裙的痕跡。”

吳淵見王小郎聽得臉色蒼白，小聲道：“這里沒你的事了，你可以回家去了。”王小郎連連行禮，似一刻也不想在這不祥之地逗留，很快便走掉了。

呂成還一臉奇怪道：“你怎么就讓他走了？”

“他到底是死者陳氏的丈夫，你當他的面談論他娘子與兇手是否曾經行房，對他也太殘酷了，你沒瞧見他面色蒼白，一看就是受不了的。”吳淵說完，見呂成有些了悟，又對里正身邊的幾個村老問道：“貓妖之說，是從什么人開始傳的？”

一個拄著拐杖的村老回答：“起初是到王小郎家里的鄰居，他們見王小郎的娘子身下有條貓尾巴，當即就想到了。”

“你們縣上的人怎會相信這種愚夫愚婦的傳聞？”葉蘭芝冷哼一聲，質問起來。

那里正苦笑。“要只是愚夫愚婦說閑話，我們膽子再大也不敢信這樣的妖言。但這兩起案子加上城里發生的好幾起同樣的案子，就不得不令我們恐慌兩。而且我們村這兩名受害女子個個家中生活極苦，那第二起案子的受害者柳氏的丈夫除了一身力氣沒有別的長處，只能去扛大包，窮得家徒四壁，這樣的女子，殺了又有什么用處？就算是劫色，這兩位女子也沒有一個是生相好看的。”里正說到這里，嘆道：“既非劫財，又不劫色，兇手為何殺人，我們也真的摸不著頭腦。加上縣里的仵作也是老刑名了，不是第一次見死人的雛兒，可就算是他，也并未見過這種慘厲暴斃的情形，而兩個月間，又死了好幾個，一直找不到理由，人又死得蹊蹺，慢慢地，他也覺得是不是真有貓妖作祟兩。”

“死了好幾個？”吳淵聽聞，問道。

里正點了點頭，“嗯，至少我們清豐縣聽說已經死了八個了。”

“那后來的縣令，也是因為百思不得其解，才選擇相信縱容那些巫師做法？”呂成回頭看房舍，喃喃道，“財色都不是殺人緣由，這兩人也沒什么仇家，案卷上說，他們不怎么和別人口角，這確實令人迷惑”

呂成陷入思索，他身旁的吳淵卻半點猶豫也沒地問那里正：“兩名女子都是在死亡當天就被發現的，且根據尸首跡象，她們也是當日被害的。她們的丈夫白天在外做活，夜里才會回來，所以兇手必然是在她們丈夫不在家的時候殺的人。我方才看見兩家門口都掛了鈴，那么···可有人在案發之日聽到過鈴響？”

那里正想了想，搖搖頭道：“沒有的，并未有人聽過鈴聲。”

“鈴？”葉蘭芝抬眸，疑惑道，“什么鈴？”

吳淵走到案發院落的門口，伸手朝上方一指，果然門角處掛著一個看起來有些年頭的帶著銅綠的銅鈴，鈴上有一根細線牽進院內。

“這是用來叫門的銅鈴，但不是家家戶戶都有，只限于還沒生孩子的新嫁娘使用。”吳淵道，“城中沒有這樣的規矩，但在村子里，各家住得遠，還沒懷孕生子的小娘子，丈夫不在家時若有男人闖入，就會馬上搖動門口的鈴鐺，這樣附近村民便會趕到，把闖入者驅逐出去。”

葉蘭芝進入院內，循著線走去，發現那根線一直延伸進堂屋窗內，拴在一根釘上。

葉蘭芝伸手一拉，外面的銅鈴叮當聲大作，聲音非常清亮。葉蘭芝走出門來，就見幾個村中百姓探頭探腦地朝這邊看來。

“確是可以用來叫人。”葉蘭芝肯定道。

吳淵點頭。“案卷上說，兩人被害時沒人聽見動靜，兇手從大門口進來，不可能每個小娘子都沒察覺。我看，來的人恐怕不是男子而是女子，否則兩家的鈴不至于一家都不響。因同為女子，于小娘子貞節無礙，自然就沒必要去搖鈴。”

“女子？”葉蘭芝和小若聞言秀眉緊皺，“什么樣女子會兇殘地殺人？”

吳淵還沒顧得上回答，兀自推測道：“之前，我以為只有一家門口有鈴，所以誤以為有人利用大門縫隙開門，現在看來卻不是。在村落之中，會肆無忌憚與男人交談往來的女子，一般都生過孩子。那些還沒生養的女子，通常相當小心謹慎，如家里男人不在，不會輕易給人開門。就算有人闖入，她們也會第一時間拉鈴才對。”

呂成頓時明白了李凌云的言下之意。“如此說來，這些提防心很重的初婚女子給人開門，又不拉響鈴鐺，必然是知道來人是誰。”

“看來，兇手可能是她們的熟人，而且，是女人。”

呂成瞇了瞇眼，“此處應該再沒什么遺漏了，我們接下來是不是要開棺驗尸了？”

“驗尸？”葉蘭芝柳眉倒豎，“可要剖尸？”

“自然要剖。”呂成冷靜道，“吳淵，你也覺得要剖吧！”

“是，這幾名女子死因成謎，除了七竅和下體流血之外，仵作并沒驗出常見的幾種毒，更沒發現她們身上存在任何兇器損傷的痕跡。”吳淵轉身看向葉蘭芝，直直盯著她，“也正是因為不知死因，不知兇手目的，才會有貓妖作祟的說法，不開棺驗尸，便查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