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火并之勢
書名: 續(xù)漢書作者名: 羅飛舉本章字數(shù): 3056字更新時間: 2022-12-13 19:19:01
左傳有云:春蒐,夏苗,秋狝,冬狩。
眼下秋高氣爽,馬肥膘壯,對于宛城人來說,西北五十里處的攻離山不遠不近,正是秋獵的好去處。
這日,劉昭帶著何進,會同許攸、婁圭、張機等一群郡中士子浩浩蕩蕩往西北而去。
出城不遠,就遇到了另一群同樣身著勁裝,背弓佩箭之人。
其中兩個還是劉昭的老熟人,一個是他的便宜姨夫鄧秉,另一個則是當初在比陽被他噴的狗血淋頭的岑晊。
話說,這鄧秉也是個秒人,當日劉昭大鬧鄧家,甚至公然調(diào)戲他的妻子,此子非但不惱,反而特意帶著妻子登門致歉。
起初,劉昭以為鄧秉是個五六十歲的糟老頭子,實際上別人今年才剛滿三十,一出生就被封淯陽候,自己姨母還要比他大上五六歲。
難怪鄧夫人會說什么姨母早年掏空了鄧秉的身子,只怕他也是剛回弄,就被奪去了貞操。
既然道左相逢,自然不能裝作不認識,劉昭驅(qū)馬迎了上去:“子之茂兮,遭我乎狃之道兮,文讓也去射獵么?”
“子之昌兮,遭我乎狃之陽兮。”鄧秉對了句詩,踩著仆從小心翼翼的下了馬車。
他身材矮小瘦弱,冬天還未到就裹上了厚重的皮裘,下馬后順手整了整衣冠,笑著拱道:“不期在此遇到諸位郡中賢達。”
劉昭與鄧秉寒暄一番,便直撲掩面欲逃的岑晊身旁,拉住他的馬韁,笑語盈盈道:“公孝,別來無恙乎!”
“別來無恙,別來無恙!”
岑晊生怕劉昭又像當日那樣突然發(fā)瘋,若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再發(fā)作他一番,他今后可沒臉在郡中混下去了,只能尬笑著含糊其辭,說罷便往人群中躲去。
劉昭扯著他的衣服下擺,佯作無辜的陰陽怪氣道:“唉,公孝兄,何故避昭如蛇蝎耶?”
岑晊無奈翻身下馬,乘機抹了把額頭的細汗:“哪里哪里,劉郎郡中名士,品行高潔,晊近親還來不呢,怎么會躲避呢?”
“哈哈哈!如此甚好,昭還以為公孝記恨小子呢?!眲⒄押翢o加害者的自覺,與岑晊把臂而談:
“昭邊鄙小子,來到郡中雖有半載之久,但多數(shù)時間被文饒公拘在郡府讀書,無緣結(jié)交同鄉(xiāng)英俊,公孝兄何不為昭引薦一二?”
看到這畫面,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二人是抵足而眠,促膝而談的至友呢。畢竟當初劉昭罵岑晊的事,只有區(qū)區(qū)數(shù)人知道,他們當然不會大著嘴巴四處亂傳。
岑晊只想快點擺脫這小子,便如他所愿的指著兩個已經(jīng)下了馬的鹖冠男子,簡要介紹道:“此乃李釋,字季言,固始候之后。此乃吳要,字子效,安陽侯之后?!?
劉昭與二人相互見了禮,肅然起敬道:“卜者說,昭今日出門必遇貴人,果然如此呀!”
這固始候指的是李通,安陽侯指的是吳漢,二人皆是為大漢中興立下汗馬功勞的名將,再加上岑晊細陽侯岑彭之后,鄧秉高密侯鄧禹之后,一出門果然就遇到四家勛貴之后。
當然了,這也是因為南陽地方,功臣將相,繼世而隆的緣故,出門遇到勛貴之后的概率很大。
許攸這些宛城土著和這幾人都相互認識,只有劉昭這個復陽土包子才需要一一引薦,眾人團團見禮畢,正準備并車而行,遙遙望見道中一群羊咩咩慘叫著逃竄而來,羊群后面赫然還尾隨著數(shù)十名鬼哭狼嚎的騎士。
劉昭一行人數(shù)百人擋在道中,羊群無路可走,轉(zhuǎn)頭沖到了路旁的麥地里。
那些騎士也不顧剛剛泛青的宿麥,紛紛調(diào)轉(zhuǎn)馬頭跟了過去,將羊群團團圍住。
不過片刻,又有近百騎士簇擁著三個錦帽貂裘之人飛馳而來。
一行百余人就在這麥田里左右馳騁,橫行無忌。
“住手!”那領頭之人抽箭搭弓,怒罵不止:“你們這役夫快住手,讓乃公先射!”
說罷,朝著羊群便是一箭,那箭綿軟無力,只將將沒入半個箭頭,那可憐的羊兒吃痛,腿上掛著箭,在麥地里四處亂竄。
“各位郎君,各位大人,別射了,別射了,老朽辛苦一整年,就養(yǎng)了這幾十頭羊,這可是我一家的性命呀。”
一個滿身鞭痕的老者一瘸一拐的匆匆趕來,根本來不及喘氣,就跪在路邊搗頭如蒜。
“你這老倌好不曉事,我家公子射你的羊是你的榮幸,再啰嗦連你一起射?!?
話音剛落,一支箭就釘在老者面前,濺起的土塊打到老者臉上,嚇得他連滾帶爬竄出老遠,引得那群騎士笑聲震天。
看到這那還有人不明白,這必是哪家紈绔子弟橫行鄉(xiāng)里,欺壓良善了。
劉昭心頭大怒,今年豫州大饑,涌入南陽的流民也越來越多,這群惡霸卻肆無忌憚的毀壞農(nóng)田,于是打馬上前,罵道:“你們一群壯漢欺負一個老人,算什么大丈夫,有種來找他較量。”
劉武見自己被點了將,昂然打馬上前。
那群騎士也是欺軟怕硬,見劉武身材高大若此,沒有一個敢應戰(zhàn)。
對面領頭之人見劉昭一行也是鮮衣怒馬,器宇不凡,心中一時也是驚疑不定,悄聲問著身旁兩個伴當:“此乃何人?”
其中一個伴當孰視片刻,踟躕道:“方才喊話的那個應該是近來聲名鵲起的復陽劉昭,其余騎馬乘車的好像是許家、婁家、鄧家子弟?!?
“原來是他們,乃公正想找他算賬呢,沒想到自己送上門來了。”說著,那人驅(qū)馬來到路旁,馬鞭遙指當面之人:“復陽劉昭是吧!”
劉昭跟這群縱馬踐踏青苗的紈绔子弟也沒什么禮好講,昂頭鼻視道:“正是本公子?!?
那人嗤鼻一笑,也不以為忤,只冷冷道:“就是你大言不慚,說的什么誅宦有死,請從昭死?”
聽到這話,岑晊許攸等人相互對視一眼,各自帶著仆從家兵打馬圍了過來,將劉昭護在中間。
“曹郎,曹郎,誤會,誤會呀。”鄧秉見雙方有火并之勢,不待劉昭答話,一個踉蹌,跳下馬來,疾走幾步,立于兩軍陣前,團團揖手:“郭郎,鄭郎,我們俱為同郡人士,秉斗膽為三位郎君引薦一二,此乃臥冰求鯉、孝斬督郵的劉郎君?!?
“哼!”對面三人冷哼一聲,撇過頭去,露出不屑一顧的神色。
劉昭心中狐疑,時至今日,在這南陽還有人對他不屑一顧?
“劉郎,不可輕舉妄動呀,此乃育陽侯侄孫?!编嚤裆艔埖臄[了擺手,虛指著對面中間那人,側(cè)身對劉昭引薦著:“曹傳,曹郎君?!?
劉昭聞言有些凌亂,育陽候侄孫不就是你鄧秉的侄孫么?旋即便醒悟過來,原來這是曹節(jié)的侄孫。
曹節(jié)因誅殺竇武陳藩有功,剛剛被進封為育陽候。
如今的育陽候被一個閹人霸占了,也不知這鄧秉是和感想,想必是不敢言更不敢怒吧,只見他又指著曹傳左右兩人道:“此乃郭常侍族人,此乃鄛鄉(xiāng)侯之孫,鄭郎君。諸位千萬聽我一言,我等俱為南陽人士,自當同心同德?!?
“文讓!何出此言!”岑晊本就嫉閹如仇,聽到鄧秉這么說,戟指怒道:“我等士人,如何能跟這群東西同心同德!”
鄧秉當年被閹宦嚇怕了,聞言小心的瞥了一眼岑晊,嘟囔道:“我也是一片好心,如今閹……中官勢大,若是發(fā)生沖突,最終吃虧的還是我們?!?
“多謝文讓好意,伯虎把他帶回來!”
眼見劉武拎雞般把羸弱不堪的鄧秉奪回本陣,劉昭環(huán)顧左右正欲說話,才赫然發(fā)現(xiàn)眼下局面竟和大漢朝堂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士人聯(lián)和外戚共同對付宦官。
“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啊?!眲⒄褑∪皇Γ厣贤铝丝谕倌骸氨竟咏袢粘鲩T沒看黃歷,不曾想碰到這么一群東西,真是晦氣?!?
說罷,便在馬上噌的一聲拔出佩劍。
“劉昭,你想干什么!”曹傳聽過劉昭手刃督郵的事跡,很有君子不立于危墻之下的覺悟,抓起韁繩時刻準備調(diào)轉(zhuǎn)馬頭逃跑。
“漢律,其為群盜,令贖鬼薪鋈足,爾等這……”劉昭拿劍粗略點了下對面人數(shù),厲聲呵斥:“爾等已有百余人之眾,如此公然打家劫舍,搶奪財物,分明是想聚眾謀反!”
旋即又回頭吩咐道:“伯虎,你速派人拿著我的名刺通知府君,就說城外有百余人聚眾謀反,讓他速速發(fā)兵緝捕?!?
言訖就有劉氏家兵打馬飛奔而去。
曹傳聞言瞬間慌了神,畢竟縣官不如現(xiàn)管,曹家在朝中的勢力再大,他眼下終究還在南陽地界,而這些地方長吏拿中官沒辦法,最愛拿他們的族人出氣。眼下正值竇武陳藩新敗,士人還在氣頭上,這個時候犯了事,豈能善了?
曹傳想起張汎故事,而當時的另一個主角似乎就在眼前,怎能不膽戰(zhàn)心驚,忙狡辯道:
“非是我等故意搶奪他人財物,乃是最近又起了時疫,有人告訴我等,說這群羊染了疫,所以準備帶回去檢測一番,若是檢查無礙,自然還給這老人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