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劫后重獲新生
- 穿過黑夜奔向你
- 何愁予
- 2639字
- 2022-09-07 19:06:35
雖說現在已是立秋以后,這天氣卻愈發地熱。在鄉下,有“秋前北風秋后雨”的說法。意思是說如果立秋那天沒有刮北風,那么在立秋后就會再熱上半把個月,這大概就是我們民間常說的“秋老虎”。
南方八月的鄉村,放眼望去,遍地都是金黃色。辣椒正當時,稻谷逐漸變黃了,菜園里的瓜藤架下開著各種各樣不知名的蔬菜,西紅柿脫去了綠色的外衣,一丘丘的玉米地望不到邊……正是玉米收獲的季節,金黃色的玉米棒子脹破衣衫,好似耄耋老人,捋著胡須,微笑著向路邊的人招手,從地的這頭一直到那頭。
“別怕啊,姐姐是來救你的。你家在哪?爸爸媽媽叫什么?”彩霞蹲在玉米林里,伸出手,撥了撥蘇念伊額前的劉海,讓凌亂的頭發不再阻擋她的視線。
一下子經歷了這么多事情,蘇念伊已經被嚇得呆呆傻傻,眼睛紅紅的,說不出話來。她沒有回答楊彩霞的話,因為她也不知道該不該相信眼前的這位大姐姐。
一陣大風刮來,蘇念伊打了一個哆嗦。彩霞見狀,也沒再敢多問。她心想這么小的孩子又剛受到了驚嚇,眼下這種情況自己是問不出什么來的。
楊彩霞牽著蘇念伊的手,沿著竹林小路一直往上走,來到山的另一邊。
她看了看手表,不好,安眠藥的藥勁兒就快要過去了,她得在馬老六醒來之前回去。不能讓他知道是自己在算計壞了他的事,幫助小孩逃跑的。
眼看自己馬上就要去外地上大學,她怕父親一個人在家時,馬老六會帶人騷擾報復。他可是這十里八鄉臭名昭著的二流子,整日里好吃懶做,凈干些偷雞摸狗,欺負老弱婦孺的事情。
她們在公路上碰到了開農用四輪運輸車的張老伯,彩霞囑托張老伯送小孩去鎮上找派出所民警。
四輪車開到中途停了下來,原來張老伯的煙癮犯了,去路邊的小超市買包煙。
蘇念伊看到張老伯和老板聊了很久,還時不時的指自己所在的方向,用手比劃著什么。心里越來越害怕的她從車斗上跳了下來。
“莫跑,喂!娃兒,你要走哪兒去?”老張和超市老板吹著牛,正說得起勁,就望到小孩獨自下車跑了,趕忙去追。
這一追,令蘇念伊更加確信他想要把自己賣掉,于是跑得越來越賣力。
“救命!救命,爸爸,小伊該怎么辦?”
茫然的她跑到一處懸崖,崖邊狹窄的過道,她害怕得想要回頭。但是,她閉上眼就想到之前自己被那兩個人用繩子綁住的種種情形,咬咬牙還是決定往前走。
蘇念伊剛一踏上過道,石板就裂開,她也隨著松動的那塊石頭掉落到懸崖下……
黃昏,天邊的紅日灑在河水上的光,像是許多金針銀線,隨著水波晃動著。雨過天晴的芙蓉江江畔,呈現出一幅“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的美麗畫卷。
暮色逐漸開始模糊了,堆滿晚霞的天空也漸漸平淡下來,沒有了色彩。蒼茫的遠山上有白楊和青松,微風搖曳著它們的枝葉。夕陽西沉,黃昏中,有一雙人影,一步一步緩緩地走來。
“死鬼,你走這么快干什么呀?一個大男人讓我背這么重的東西。”
“我都說了,你別從你姐家拿那么多瓜果蔬菜的,你偏不聽。”
“自己買不花錢呀。”
“你姐還指望這些賣了貼補家用呢,你看你。”
“那我們不也拿了東西的嗎。”
原來是一對中年農民夫妻路過芙蓉江,穿白色背心,脖子上圍一條毛巾的男人兩手空空地走在前面;穿碎花襯衣,留一頭短發的女人在后面背著大大的背簍氣喘吁吁。
“反正我說什么你都不聽。”夏志忠對妻子朱玉蘭總改不了愛占別人便宜的習慣,氣不打一處來,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道。
“老夏”,朱玉蘭突然彎下腰,眼尖的她在路邊的雜草叢里發現了一個漂亮的洋娃娃,她撿起來仔細端詳著,如獲至寶。“是個娃娃,你看這個裙子,這個娃娃可不便宜,咱們晴晴一直想要這樣的,我給她拿回去。”
這不正是上次去城里走親戚,她女兒夏琳在玩具店里怎么也不肯走,哭著非得要她買的那個牌子的洋娃娃嗎?這一個娃娃的錢,夠他們鄉下人一家子吃好久。
“誒誒誒!這么貴重的東西,一會兒肯定有人找,你給我放著。”夏志忠看到她又是這副德行,停下了腳步,趕忙回頭苦口婆心加以勸阻。
“我撿的那就是我的呀,反正這荒郊野嶺的也沒外人看到。”
“不是,你……”
“老夏,你看!那,那,那兒……”
“河邊好像有個小孩,走!看看去。”
夫妻二人正在爭論著,夏志忠還想說什么,朱玉蘭瞅了一眼旁邊的綠得像一幅油畫的芙蓉江,用胳膊肘碰了一下夏志忠的手臂。微風拂過,江邊的那一大片蓮子草隨風搖擺,視線穿過草叢,只見一個孩子側躺在水里。
“還有氣兒。”夏志忠伸出右手食指放在孩子的鼻子下面,試探到還有熱的氣息呼出。
朱玉蘭將沉甸甸的背簍放了下來,坐在河邊的石頭上歇腳,她摘下蘇念伊脖子上的項鏈,捧在手里,兩眼放光地注視著。“這金項鏈,真金的吧,上面還有顆藍寶石,真是漂亮!”接著,她又起身,盯著蘇念伊來回走了幾圈,上下打量一番。“這裙子可洋氣了,這小皮鞋名牌的啊!”
“你說這荒郊野嶺的,這么一個孩子躺在這,是不是太奇怪了?”看到夏志忠已經用雙臂將孩子抱起來,她才猛然回過神。
“奇怪什么呀,趕快送衛生院去,走。”夏志忠抱著孩子,健步如飛地直往上面的公路奔去。
“別給咱們自己添麻煩。”朱玉蘭麻利地背起背簍,在后面用她尖利的嗓門高聲喊道。她心想自己當了半輩子農民,過的都是些苦日子,這回好不容易老天憐憫,讓她交好運撿了個大寶貝,別到頭來弄成了一樁壞事。
“什么麻煩,救人要緊,你趕緊跟上。”
老夏是個淳樸的莊稼人,祖上幾輩都是農民,在這一帶種地、種茶樹為生。他覺得做人啊,一定要講良心。年輕時和妻子朱玉蘭經媒人介紹成婚,婚后育有一個女兒,夫妻倆經常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不合,拌嘴吵架已成了家常便飯。好在老夏是個脾氣好的,面對時不時就會撒潑,混蠻不講理的妻子,凡事只能忍讓幾分。
梧桐鎮衛生院。
夏志忠和朱玉蘭坐在醫院門診大廳的長椅上,等待著那邊急診室里為蘇念伊檢查、治療的大夫遞出消息。
“把項鏈拿出來。”
“不給。”
“放在我這,要不然你又不想還給別人了。”
“你不是要給這孩子看病嗎?這醫藥費我可不想花我自己的錢。”
“看病也花不了這么多錢呀。”
“反正不給。”
妻子朱玉蘭強硬的態度,是鐵了心不想把別人的東西交出來,這讓夏維民有些感到心煩,說話的聲音更大了。
“我讓你拿出來就拿出來唄。”
“夏志忠,你沖我兇什么兇!”“你說吧,我嫁給你這么多年,你給我買過什么呀你?”朱玉蘭瞪大眼睛,提高嗓門,手指著夏志忠的鼻子,用急沖沖的語氣數落起他。她的唾沫星子四處飛濺,那尖酸刻薄的聲音響徹整個門診大廳。
“夠了沒有,你能不能不要再無理取鬧了?!”朱玉蘭見平日里一向老實溫順的丈夫夏志忠,今天竟然因為這件事情對自己發火,她決定實施她的慣用伎倆——撒潑。
“啊——老天爺呀!”這時,朱玉蘭突然跪了下去,只見她坐在潔白的地板磚上,雙手亂舞地夸張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