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中作樂的無聊日子，并沒有什么特別，卻一眨眼就過去了。

七月一過，應小瑛就要辭行前去涼州。

一大早便出發，外頭還是昏暗的，點著稀落的燈火。

“師傅說有事，順便送您一程。”

應小瑛皺眉，心里不太同意。他腿還沒好，只是剛能下地走路，而外面人多眼雜的，不知道又會出什么樣的事。雖然這朝堂之上勾心斗角幾番迂回，可要真的被殺了，那也就是一命嗚呼的事。

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人已經在眼前了。

祝卿只身站在她面前，金玉束發，朱紅的錦衣，牡丹暗紋的金線如流火一樣熠熠生輝。

他對著應小瑛，啟唇一笑，露出尖尖虎牙，陰沉冷意不僅，多了幾分少年意氣與羞澀。半個多月養病，他氣色已好很多，更襯得面若桃李，艷色難當。

“……”怎么穿的這樣花哨。

應小瑛一時忘了剛剛自己想說什么，就被祝卿牽著手拉到馬車附近，她先一步上去，祝卿拖著一條不方便的腿，動作磨蹭。于是應小瑛只好一手予他牽緊，另一手去扶他腰，將人帶了上來。

他撞進自己懷里，應小瑛聽見他悶哼一聲，才想起自己本來是要拒絕的。

但沒奈何，已經上了賊人的馬車。

這不是去城門的路。

“公公想去哪？”

“姑娘不知道？”

祝卿垂眼：“是姑娘說過的，你卻已經都不記得了。”

一副被應小瑛負心的可憐模樣，她忽然有幾分不知所措起來，硬著頭皮道：“噯，近來事多，你叫我想想吧。”

他冷哼，想是早已預料應小瑛沒印象。

“姑娘慢慢想，想不起來，就別惦記同顧大人一同赴任了。”

行路至此，天已經亮了。

應小瑛皺著眉想了會，仍然無果。馬車碾壓過濕潤的青石板路，發出細微的咯吱聲。

祝卿拉她下來，應小瑛對幾番刺殺之事仍然心有余悸，沒在意他拉著自己做什么。

見周圍都有錦衣衛的人盯著，她才放下心。

庭湖總是被精心妝點，扎成蓮花樣式的紙燈泛在湖面，水光瀲滟。兩道行人如織，又恢復往日熱鬧繁盛景象。等去了涼州，便沒有這樣熱鬧的去處了。

聽著兩道小販吆喝叫賣的聲音，她忽然想到些什么。總歸是欠了祝卿一頓飯的，答應了下次請他來顧姨的面館，卻一直沒有機會。

顧姨在京城面館生意做得好，不愿意跟著兒子離開，大早上是最繁忙的時候，她兩個來了站在一邊連個坐都沒有。

“誒呀這可怎么好……”顧姨焦急地看他倆，又放不下手里的面勺。

“顧姨您先忙著，我們自個兒找凳子坐會。”

應小瑛熟門熟路地進去抽了兩個小木凳放在一邊，看著祝卿微微有些扭曲的神色，道了聲請。

“這邊是你特意要請咱家來的地方？”

攤上老舊又帶著總也擦不干凈油污的木桌，圍坐著那些食客也都吃得毫無儀態可言。

祝卿滿臉嫌棄地瞥過臉。

應小瑛道：“人食五谷雜糧，進了肚子都變成一攤水糜。雖然不比宮中珍饈，路邊小販也別有一番風味。”

祝卿不置可否。

“好吧。”應小瑛眨了眨眼：“瑛娘很喜歡顧姨的手藝，便也想叫公公嘗嘗。”

“勉為其難。”

祝卿不甘愿地坐下，昂貴的錦衣沾了油漬，顯得有幾分滑稽。

等了許久，才吃上一碗面。

應小瑛溫聲問他味道如何，祝卿立刻回答不堪細品。

“市井小民，日子過得便是這樣。”她倒也不惱，不緊不慢地吃自己碗里的抄手，又笑：“公公若是同瑛娘去涼州，恐怕要常常吃這些面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