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當作人杰,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可過江東。
烏江河畔,殘陽的余暉耀眼而絢麗,它籠罩樹木花草,給予它們如血般的美麗。
耳畔似乎響起一曲悲歌: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男人無能為力的悲壯,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跨馬而下的男人身長八尺而偉岸,目有重瞳,那是西楚霸王項羽。
血色波瀾,遍地尸骸,翹首以盼的江東父老,他該如何面對,心愛的女人,守護的子民,我如何能夠拖著這慘敗的局面去向你們交代。
一劍封喉,尸身墜江,烏江濺起巨大波瀾。
羽之神勇,千古無二。
一襲青衣靜靜看著這一切,她默默地將那染上鮮血的虞美人摘下,剎那,手中嬌艷的花消失了,只聽得一句悲愴而悠長的呼喊:“大王?!?
公元前139年,西漢都城長安
裝潢典雅的茶館,迎來了它的主人。
“這位客官,里面請?!?
熱情洋溢的店小二,連忙對著踏入店中的女子迎了上去,親切又將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他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女子那身價值不菲的衣料錦緞,簡約發型上插著的碧玉簪子,瞧著普普通通,但懂的人都知道,價值不菲。
這體態,這氣質,帽帷下的容顏看不大清,卻也知道應當是個了不得的。
不敢得罪,小二彎腰賠笑:“您是喝茶還是聽曲?樓上的視野最好,小的這就帶您去?”
女子點點頭,忽略周圍打量的目光,跟著小二上了樓。
二樓靠窗,長安街盛況盡收眼底,女子開了口:“上一壺茶,再來一碟桂花糕。”
聲音悅耳,是夏日清澈湖面拂過的涼風,讓人身心愜意舒暢。
茶樓中唱曲的女子,誰不是一把好嗓子,或是嬌軟,或是嫵媚,這女子與之不同,她的嗓音讓人生出一種清冷,只可遠觀不可褻玩,不知因為什么,帶上一絲沙啞,她說話停頓也有些奇怪,像是幼子初學人語。
“好嘞,您稍等。”小二腦子過得快。
女子遞給他賞銀,柔荑白嫩如玉。
女子是白羽。
沙丘宮變后,她游歷各國,看遍風景,看遍戰爭,領略百家思想,旁觀合縱連橫。這過了許多年,她原還會遇見一些有意思的人,和他們交談、說話,送給他們一些書籍,點撥他們一些事。
其實不過是托大,前人之智,她拾人牙慧罷了。
渺小的,不足的,她迫切地汲取每個地方,每個人所能帶給她的知識或者技能。
踏遍山河,她有許多所得。
她不再要求系統調出人物界面,遇到的是誰,她不想過多用后人眼光看待,故而難得結識幾個朋友,不提名諱,只稱假名。
李斯便是一個,風光霽月的男人,才華橫溢。這是初識后,她對他的認識。
后來,這個師從荀卿學的男人,卻一步步用行為讓白羽重新認識。他追逐名利,對于權勢的渴望和控制促使他一次次做下傳統意義上認知的“壞事”。
白羽見證了他一步步走上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位,他手上沾滿了血,他是狠辣決絕的,寧可錯殺,不可放過,他深謀遠慮,為自己準備萬全之策。
輔佐秦王,他無疑是優秀的、卓越的,任何人無法抹除他的功績。
《史記》載:李斯以閭閻歷諸侯,入事秦,因以瑕釁,以輔始皇,卒成帝業,斯為三公,可謂尊用矣。斯知《六藝》之歸,不務明政以補主上之缺,持爵祿之重,阿順茍合,嚴威酷刑,聽高邪說,廢適立庶。諸侯已畔,斯乃欲諫爭,不亦末乎!人皆以斯極忠而被五刑死,察其本,乃與俗議之異。不然,斯之功且與周、召列矣。
說他將一手好牌最終打得糟糕,死得慘烈。
白羽還記得他們最后一次見面,在李斯的一處小宅當中,那小宅偏僻安靜,是李斯私下的一處房產,即便后來他再尊貴,這處狹小簡陋的小宅也未被他賣出。
韓非受到秦王青睞,人人皆說李斯心生妒意,唯恐秦王重用韓非,于是設計毒殺韓非,自己穩坐秦王心腹。
韓非之死,是她們再見的緣由。
那日天氣不好,陰沉沉的,風吹過身子,涼意沁得人哆嗦。
他們在小宅子中下了一盤棋,是一盤平局,李斯極擅下棋,只是旁人不知罷了,他的棋藝高超,即便這些年白羽與眾多其中高手下過且大勝,也與他輸贏對半。
那日的李斯穿了一身黑色,他對白羽說:“韓非的死并非他意?!?
白羽信了。
李斯死的那日,她來看了他,李斯道,他不悔。
太久了,白羽活得太久,一次次見證死亡,她逐漸不愿再說話。
此后的生活,白羽不再交友,她執著專注于記載腦海中的所見所聞所感,她將自己讀過的收集的重新整理。
白閣中,慢慢多了許多書籍。
系統提醒她,該去參與人間生活,并提議讓她入宮,做個宮女。
系統似乎擔心她心里出現問題,竟然大度地將商城中的性別丹和塑顏丹給了她,白羽認真想了想,同意了。
于是,她來到了長安。
如今在位的是漢武帝劉徹,西漢的第七位帝王。白羽沒由得想起了劉邦與項羽。
茶點上來了,跟著來的,還有掌柜。
掌柜姓王,胖胖的,笑著像個彌勒佛,卻沒人敢小瞧他,畢竟,這個茶館叫做白閣茶館。
白閣在這些年如同溫水煮青蛙,一點點蔓延到各個地方,它不再答疑解惑,卻以難以想象的速度成為了富庶與神秘的代表。
看著跪在地上的掌柜,摘掉帽帷的白羽,輕抿一口茶,慢條斯理道:“晴娘給你傳了信?”
“是的?!?
晴娘是負責青樓花坊的管事,她與白羽保持著聯系,說來,白羽不過是在戰爭中救了她,帶了她兩三年,如今,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
“那你便給我安排吧。”
“回稟主子,已經安排妥當?!?
“好?!?
掌柜帶著一旁呆滯的小二退了下去,一頓訓誡。
皇宮內,陳皇后宮殿,名貴瓷器碎了一地。
“娘娘,您消消氣?!辟N身婢女眼眶泛紅,跪在主子身邊,想要攙扶她起身。
陳阿嬌呆呆地跪坐在地上,她嬌俏美麗的臉蛋上,淚水不止,雙目怔怔地望著劉徹離去的背影,甘泉宮的宮女太監跪了一地,大開的門被緩緩關上。
陳阿嬌的心如同在火上炙烤,“輕語,他為了衛子夫,斥責我。”
她反復喃喃自語,“為了衛子夫,他竟然斥責我,為什么······”
陳阿嬌的手無意碰到了破碎的花瓶,碎片鋒利,割傷了她的手,鮮血流了出來,可往日嬌貴的人卻一聲不吭。
劉徹,你怎么能這樣,我沒有金屋,可你,又有了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