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皮的便血情況1個多月才完全消除，肖雅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但她那顆放下的心不久便再次懸了起來。

肖雅給媽媽買了一頂藏青色的帽子，讓她出去曬太陽的時候帶。

但媽媽看到帽子時，卻說：“你買這干啥，我能戴幾天。”

肖雅說：“媽，你又胡想了。”

她是這么說的，也是這么想的。雖然媽媽病得很重，但她不覺得媽媽很快會離開她。

媽媽的身體每況愈下，疼得越來越厲害，止疼片已經不能起作用，肖晴給她用上了止痛貼。

在爸爸的建議下，肖雅和爸爸進行了分工，她照顧皮皮和可可，爸爸照顧媽媽。

她每天會帶兩個孩子學習，外出玩耍。但經常剛出去一會兒，媽媽就會打電話催他們回來，說外面太冷。

一開始肖雅真的以為媽媽是擔心孩子們會著涼，但后來的一件事讓她明白了真正的原因。

那是12月初的一天晚上，肖雅的幾個朋友約肖雅出去談點事，肖雅等孩子們、媽媽都睡了才出門。

誰知她剛跟大家見上面，肖晴就發消息給她：“姐，早點回來，咱媽一直問你去哪里了。”

肖雅跟大家見面后匆匆趕回了家中，一進門就看到媽媽坐在客廳里，一見肖雅就焦急地問：“雅，你去哪兒了？”

肖雅似乎看到媽媽的眼中有淚光，趕忙向媽媽道歉：“我看你睡了，就沒驚動你，我就去跟李艷她們說了會兒話。”

媽媽見過李艷，聽到這個名字，她有點放心了。肖晴說：“咱媽聽見你關門，就問誰出去了，我說是劉哲哥，她不信，非要叫你來她面前。”

肖雅扶媽媽起身，安頓她回屋躺下，又給她揉了會兒背，才在媽媽的催促聲中回自己的房間。

她回到自己的房間，才意識到每次她一出去，媽媽就打電話的真正原因，不只是擔心孩子，還擔心她，媽媽想所有家人都在眼前，她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了。

有太陽的時候，媽媽總會催肖雅帶著孩子出去曬太陽，而肖雅要媽媽一起去的時候，媽媽總是不愿意。在肖雅再三的要求下，走出家門，卻總不愿去人多的地方，肖雅看到媽媽的眼神總是飄忽不定。

肖雅給他們三個安排好曬太陽的位置時，總會返回家里，去搬三把椅子，讓祖孫三人坐在一起曬。每到那一刻，看著陽光酒在他們三個身上，肖雅感覺到幸福，她恍惚地感覺這個場景會每天都在，一直都在。

每天陪一老兩小曬太陽是肖雅最憧憬的事情，查看天氣預報也成了肖雅睡前的習慣。但幸福總是太過于短暫，還沒等人們好好享受，就突然地消失。

12月中旬的一天晚上，肖晴哭紅著眼睛從房間里出來，對肖雅說：“姐，咱媽開始說胡話了。”

但媽媽緊追著出來說：“沒有，她聽錯了，我就沒有。”

肖雅判斷不出兩個人誰說的對，但她悄悄給肖晴發了個消息：“你平靜一下，這樣會讓咱媽擔心你。”

果不其然，肖晴回房間后，媽媽對肖雅說：“你勸勸她，她膽小，我根本沒有。”

但其實最膽小的是肖雅，肖晴是醫生，在醫院面對的是病人，輕癥、重病她都經歷過，早已經歷了病人的去世。

但肖雅從來沒感受過這些場面，媽媽重病已經讓她充滿恐懼。此時，她寧愿相信媽媽說的，可能真的是肖晴聽錯了。

但有一天晚上，肖雅在幫媽媽揉背的時候，親耳聽到媽媽喊：“姐，姐”，后面還有幾句聽不清，并且不止一次，她知道肖晴說的是真的。

但實際上，肖雅并沒有意識到說胡話真正意味著什么，但她很快就明白了。

大概也就一周時間，媽媽從說胡話逐漸演變為意識不清，基本上已經沒有了語言表達。

媽媽的四肢也越來越不不靈活，走路都走不穩，需要人扶著。

到現在肖雅都記得，媽媽經常要人扶著去陽臺上，眼睛望向窗外，那眼神透著驚恐。

與此同時，因為身體的疼痛難忍，媽媽每天晚上都不能舒服地躺在床上睡覺。

也因此，她大部分時間都坐在輪椅上，大家輪流在房間里推著她走來走去，像推嬰兒車一樣，媽媽也真的會像嬰兒一樣睡上一會兒。

12月底的一天，媽媽被扶去了幾趟衛生間，但都沒成功小便。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媽媽只要一坐上馬桶，便急著起身，給她講道理也不聽，強迫她坐會兒她就發急。

后來，肖雅打電話給了肖晴，肖晴一聽說媽媽一天都沒小便，立馬就請假趕回了家。

她回來按了媽媽的肚子后，就撥打了120電話。

只在馬路上見識過急救車的肖雅那天再次渾身發抖，當她看到醫護人員來到家中時，更是嚇得語無論次、手忙腳亂。

媽媽竟然很聽醫生的話，一步一步地按醫生說的去做。

媽媽被抬走后，肖雅心里空落落的。雖然有做醫生的妹妹跟著去，但她感到特別難過。

她沒想到，她最親的媽媽竟然有一天也坐上了呼嘯奔馳的救護車。

但她沒哭，因為兩個孩子還需要她去照顧。

大概兩個小時后，肖晴陪媽媽坐出租車回來了。從那天起，媽媽用上了導尿管。

媽媽的身體越來越虛弱，基本不能下床了。

肖晴買來了輪椅，每天大家合力把媽媽從床上移到輪椅上。去衛生間，也要兩個人一起才行。

爸爸有時會推媽媽出去曬太陽。但是12月份的上海經常都是陰冷的天氣，媽媽出去的次數非常少。

劉哲在這階段起了積極作用，他只要在家，總是和爸爸一起去把媽媽“搬來搬去”。

漸漸地，媽媽吞咽都顯得艱難起來，每天能進食的量越來越少。也可能是這個原因，媽媽的大便也開始出現了問題。

最開始是便秘，一開始，肖晴給她用開塞露。后來開塞露也不起作用了，肖晴又給媽媽用了威力更大的藥，這個藥有時會讓媽媽腹瀉。

然后，又要吃止瀉的藥。

爸爸看媽媽一直這樣折騰，便建議送媽媽去醫院，劉哲也覺得該去醫院。

這時，肖晴才告訴大家，媽媽去了醫院也沒有很大意義，只不管是輸點營養液，維持一下。

肖雅這時才明白了會有什么事情會發生。

1月的一天，肖雅靠近媽媽時，聞著有股味道。她下意識地拉開媽媽褲子的后面，媽媽拉在身上了。

肖雅第一次為媽媽擦身體，換上干凈的衣服，第一次為媽媽洗弄臟的褲子。

但從這天起，媽媽的大便就徹底失禁了。

每次，肖雅為媽媽擦洗身體時，總會為媽媽感到難過，媽媽一直很要強，自尊心也很強，她如果知道自己大小便失禁，該多么難過！

但讓肖雅更加難過的事情還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