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這十幾年寒窗苦讀有多幸苦,作為母親當然是知道的。若終于熬出了頭,一激動把家中的老母親給忘了,也是可以理解的。
程母這樣想著,雖然心中難免有些失落,但還是欣喜的。只是她覺得暫且還是不能在林宛卿面前表露出來,故意黑了半張臉,替她打抱不平起來:“這小子可真混,他媳婦在家辛辛苦苦做了一下午的飯,就等著他回來報喜呢,他倒好,不知道跑哪里耍去了,都天黑了還不回來。好姑娘,你聽母親的,那小子若再過半個時辰還不回來,你就去把門鎖上,讓他在外邊站一兩刻鐘再進來,看他下回還敢不敢忘了自個兒媳婦。”
這一口一個媳婦叫的林宛卿是格外難為情,這一年軒哥哥為了考取功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為了不讓軒哥哥分心,程母甚至不許他們兩人有過多的接觸。
她還記得有一回隔壁家的李婆娘送了她一包很好吃的梅花蒸糕,她記著軒哥哥晚飯沒用太多,便自作主張送了一些去他的書房,結果讓母親發現后,立馬就被訓斥了一頓。
自從春闈結束后,程母的態度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前幾天甚至連發現軒哥哥半夜跑到她房間窗戶外找她說小話都不管不問了。
今日之舉,更是讓林宛卿覺得她簡直恨不得今晚就把他們兩個人塞進洞房里。
可如果可以,林宛卿覺得,這樣重要的事,還是慢慢來準備比較好。
她仔細凈了手,過去替程母解了青布圍兜,挽過她的手臂,說:“母親忙了一下午,先扶您回屋歇息吧,剩下的活我來做就好了,一會兒軒哥哥回來,我再去叫您。”
程母應了聲好,借著屋檐下昏黃的燭光偏頭看著林宛卿的側臉,心中一陣欣慰。
想起當初軒哥兒死活要救這個女人的時候,程母是極力反對的。
不單單是因為程家本就不富裕,還是因她來路不明,失了記憶,又長著一張極為美艷的臉,就像話本上那種專門吸取男人陽氣為生的狐貍精,女人看了心底直打鼓,男人看了那魂魄就被勾走了。
那段時間,眼見兒子被這女人迷得七葷八素,程母是著急得上火,就差沒以死相逼了,后來嘴皮子都說爛了,也沒見兒子動搖。為了不讓母子感情決裂,她硬生生地咬碎牙忍了下來,想著這女人傷得那么重,定是活不下來的。
意外的是,林宛卿不僅活了下來,她那活佛似的性子還讓程母逐漸改變了對她的看法。
時至今日,程母已完全接受了林宛卿,兒子能找到一個真心喜歡的人,她也是高興的。
林宛卿送程母回屋休息后,在月色下站了一小會,沒有回廚房繼續干活,而是打著一盞燈籠出了院門,未免中途再下雨,她還不忘拿走了一把油紙扇。
剛出門走了沒幾步,天上果然飄起了毛毛的細雨,林宛卿小心翼翼地將燈籠放在臺階上,撐開油紙扇,一抬頭便瞧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慢慢地朝巷尾走來。
只是那身影今日卻顯得分外落寞,低垂著頭,腳步沉重,每往前邁一步都像腿上綁了千斤重的鐵石一樣,艱難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