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碼頭的風裹挾著咸腥的氣息,吹亂了王川的頭發。他站在廢棄的漁船旁,目光緊盯著手腕上那道若隱若現的藍光。自從昨晚老周離開后,這藍光便時不時地閃現,像是某種無聲的召喚。
“時墟。”林夕的聲音從背后傳來,每次她的出現都是悄無聲息,輕盈的腳步湮滅在海浪聲中,她是聲音宛若海底精靈的低吟。
王川轉身,看見她站在月光下的陰影里。漸入深夜,碼頭的燈都告別了今日的喧囂,只剩下兩人。
他垂眼看向手腕——皮膚下蟄伏的幽藍紋路如活物般游動,那是昨夜老周留下的“鑰匙”。
“你屬于時墟。”林夕的聲音從身后蕩來。她斜倚在銹蝕的集裝箱旁,指尖勾著那枚琥珀墜子,蝶翼在月光下泛著磷火般的青芒。
“時墟?”王川疑問之時,林夕將一枚硬幣大小的金屬圓片,遞給王川。圓片表面刻著復雜的紋路,像是某種古老的符號。
“這是‘時墟之鑰’,”她說,“它能打開時間的裂縫,讓你看到被遺忘的真相。”
王川的指腹擦過金屬圓片上的凹痕,紋路與記憶中碼頭的裂痕詭異地重合。
“時間的墳場。”她忽然逼近,發絲間滲出苦艾的氣息,“老周是守墓人,而你是盜墓者。”
引擎轟鳴撕裂寂靜。三束車燈如利刃刺入黑暗,老周踏出車門,漆皮鞋底碾過滿地碎玻璃。他今日一襲銀灰色西裝像是從舊膠片中裁下的剪影,左胸別著一枚黑曜石徽章,形似銜尾蛇噬咬的沙漏。
“儀式要開始了。”老周抬手,腕表鏡面折射出冰錐般的冷光。他身后的兩名隨從掀開后車廂,抬出一臺裹著防塵布的器械,金屬支架與玻璃管在布幔下若隱若現。
王川的太陽穴突突跳動。防塵布滑落的瞬間,他看清了那東西——六棱柱形玻璃艙,內壁刻滿與“時墟之鑰”相同的符號,艙底積著暗紅色垢跡。
“躺進去。”老周彈開艙門,某種粘稠液體從縫隙滴落,在地面蝕出細小孔洞。
“如果我說不呢?”王川后退半步,腳跟抵住碼頭邊緣。潮聲在下方咆哮,像無數冤魂的絮語。
老周輕笑,摘下手套。他的掌心赫然嵌著與王川相同的幽藍紋路,只是那些紋路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潰爛剝落。“你逃不掉的。”腐爛的肉屑隨風飄散,“時墟在吞噬所有逾期者,包括我。”
林夕突然拽住王川的衣領,將琥珀墜子按進他掌心。蝶翼割破皮膚,血珠滲入琥珀的裂痕,剎那間,無數畫面灌入他的腦海——
十年前的黃昏。風箏線絞住起重機,藍翅蝶圖案在夕陽中燃燒。戴裂痕腕表的男人(是他自己!)抱起哭泣的男孩,卻有一束紫光從天而降……
玻璃艙發出蜂鳴,老周的隨從撲來。王川旋身躲過擒拿,肘擊猛撞其中一人喉結,順勢奪下對方腰間的電擊棍。火花噼啪炸響,另一人捂著焦黑的肩膀踉蹌后退。
“你果然想起來了。”老周鼓掌,腐壞的半邊臉露出白骨,“現在,請自愿成為祭品吧。”
王川沖向玻璃艙,卻不是躺入其中——他掄起電擊棍砸向艙體。裂紋蛛網般蔓延,艙內液體噴涌而出,觸地化作青煙。
“你瘋了!”老周第一次失態,“這是唯一能穩定時墟的……”
“謊言。”王川甩開電擊棍,舉起流血的手掌。藍紋在血中游弋,逐漸拼成沙漏圖騰,“時墟不是墳場,是囚籠。你們把逾期者變成養料,維系虛假的時間循環。”
林夕的瞳孔驟然收縮。她頸間的琥珀墜子開始龜裂,蝶翼舒展,一只真正的藍翅蝶破繭而出,停駐在王川肩頭。
老周的面容徹底崩塌,腐肉如雨落下。“真遺憾。”他的聲帶漏著風,“你本可以成為最完美的……”
碼頭開始震顫。海水倒灌入天空,鋼筋水泥如積木般崩塌。王川抓住林夕的手腕,朝那只藍翅蝶指引的方向狂奔。
在他們躍入虛空裂痕的剎那,他聽見無數聲音在時墟中回蕩——
“第七千三百次循環,實驗體王川,逃脫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