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不知道她們下午都做了什么吧？簡一心里輕輕地嘆息一聲，把掌香剛才說的梨林的位置和鳳凰山畫在紙上，然后慢慢連接到河灣地，再從河灣地和雁飛灣之間畫出一條線，中間畫一個黑點：大黑壁。

“大少奶奶這些天是不是例事？”她裝作無意地問道。

“是啊，大少奶奶經常亂了月事。不過這月還準，上月也是這時候來的。”掌香隨口回答。

簡一怔怔。難道，我真的看錯了？

掌香繼續叨叨叨地說話。

三少奶奶，唉，那就不是咱們下人能議論的，奶奶要是知道我在背地里說三少奶奶壞話，會被掌嘴的。三少奶奶是徐家澗的，閨名徐如玉，多漂亮的名兒呢。你也甭看她擺譜，其實就一小戶人家出來的，據說是當年三少奶奶看上了三少爺，死乞白賴要嫁進來，倒陪嫁妝都愿意。她是咱們練家最沒家教的人，是吧？這是你以前說的話，不是我說的啊。我掌香雖是下人，可不會像她那一樣……

“還有一個問題，”簡一沉思著，“你說咱們姐妹三人都喜歡百里少爺，可誰也不能嫁，為什么？”

掌香捂著嘴，大驚小怪地看著簡一，“小小姐，這是全灣子的人都知道的啊，咱們老爺和百里氏前大家主，當年是發了毒誓的，寧可斷子絕孫，百里練氏兩家男不婚女不嫁！”

“我是問為什么呀？”

掌香搖頭，“這我真不敢說了。奶奶會把我打死的。”

“那就不說也罷。我生來就人見人厭？”簡一扯扯嘴角，“我生下來就是一個錯誤？為什么大家這么恨我？”

“你生在二月，大兇之月，大災之年。是雁飛灣先民最可怕的惡血之神。七小姐和九小姐說了，如果你是兒子，也撐過二月出生，興許老爺和奶奶看到你的面上，心情一高興，不就啥話都好說了嗎？”掌香端了洗腳水離開，“別忘記你明天還得到祠堂長跪呢，記著拿布墊，在柜子里。”

簡一把門下鎖，特意走到窗戶邊檢查窗戶，將窗栓插好，回到桌邊，叩著頭悶悶地想。

將欲去之，必固舉之。她既然從大黑壁穿越而來，理論上也可從大黑壁穿越回去。而要想找到大黑壁穿越回去，離開這個叫雁飛灣的鬼地方，必先走出這棟叫練氏大宅的吊腳樓。

委屈你了，練簡一，你在這棟到處雕著精美絕妙花朵的大宅子里生活如此不開心，難怪你要私奔。如果換個正確的時間和地點，我一定為你討還公道。可是，我這是錯誤的時間和地點啦！

簡一摸摸枕頭下的水果刀，想想，又爬起來，將枕頭下的油布小包拿出來摸黑打好包裹藏好，重新和衣而睡。

清晨的涼風透過雕花窗欞吹進她的閨房的時候，簡一起床款款走下樓梯，竭力保持著一位高貴的優雅的小小姐姿態。

小黑狗又沖過來，簡一微笑，彎腰向它伸出手背，小黑狗聞聞她的手背，圍著她打轉轉，低聲吠叫不已，聲音漸小，如嬰孩撒嬌般嚶嚀。

大黃狗牽扯著狗鏈，瘋狂地叫。

這身衣服是練簡一的，小黑狗應該還記得她的氣味。

“過來，小狗狗，從今天起，你有名字了，你叫猛格。”簡一堅持微笑著，溫和地說，“你不是一只普通的狗，你是最可愛的狗，是我的狗狗。我認出你來了。過來。”

小黑狗慢慢走上前，伸出舌頭舔舔簡一的手掌心，再嗅嗅她的衣服氣味。

簡一站起身，歪歪頭，“好吧，小猛格，現在你得告訴大黃，我們是朋友對不對？”她抱起小黑狗，走到距大黃兩步遠的地方，同樣伸出手背放低，直視著大黃輕聲呢喃：“大黃，你認得我的，你一定認得我的。”

小黑狗在簡一懷里搖著尾巴，大黃拉動狗鏈奔跳著吠叫，簡一耐心地堅持著，終于，大黃的叫聲小下來，然后趴在地上。

簡一美麗的臉龐發出會心的微笑，她喜歡狗，她身上穿著練簡一的衣服，衣服上有練簡一的味道，她知道大黃和小猛格會慢慢接受她的。

“你把小黑狗叫什么名字？”三嫂急急地走上來。

“猛格啊。”

“什么意思？”

“一只勇猛的狗。”簡一平靜地說。

三嫂怔怔，“你以前為什么叫它玉兒？要不是這狗特兇，你三哥不讓我動手，我早就打死它了。”

簡一怔怔，撲哧笑出聲——想來，那練簡一在家經常受的閑氣，又無處發泄，就將狗狗取名叫玉兒。因為她的兩位嫂子和九姐的名字是雙玉并蓮啊！

“我覺得猛格更適合它。”簡一淺笑，回頭招呼小黑狗，“走啦，小狗狗，跟上，有好吃的呢。”

小黑狗跟隨著簡一走進飯廳。

三嫂張張嘴，低聲恨恨地說，“一會笑一會哭，天天裝失憶，可逃不了去祠堂里長跪吧？！”

練孝再和三哥練展武在梨林修剪枝條，大哥練展文到祠堂私塾開學，石階上的矮桌上只有三位侄子，母親和大嫂、三嫂、七姐、九姐等人依然坐在下桌吃飯。

“喲，簡一，你人是全好了唄？”七姐溫柔地說，“你現在不會再找百里大少爺私奔了吧？咱們練家，真的再丟不起這個臉了哦。”

“既然我生來就人見人厭，不如再討厭一點。”簡一彎腰丟了一小塊烙餅給猛格吃，小狗很高興地叼著烙餅跑開，抬起頭來時，簡一保持著最美麗的微笑，“七姐，我不記得你以前給我使了多少壞。不過我覺得你今天這件衣服很難看，如同南榮大街上的站街女。你這么瘦，我給你建議，臉上也別抹多少胭粉，就涂點口紅就好。你本來就沒素質，整天這么穿紅著綠的，真的特難看！”

七姐傻了似地看著她，猛地把手中的碗筷砸過去，稀粥濺滿簡一才換的干凈衣服：“你死了好，你這天下最可惡的人，私奔女！”

簡一也將粥碗砸過去，滾燙的粥汁濺到七姐臉上，她殺豬般慘叫。

簡一抓住七姐的衣襟，惡狠狠地說：“我告訴你，我沒有私奔，我只是去上學。我要私奔了就不會再回這個令人惡心的家！”

“天啦，”九姐跑過來，抓住正與七姐糾纏一起的簡一的胳膊，啪啪兩巴掌：“你這小蹄子要翻天了，居然敢辱罵姐姐，我不教訓你才怪！”

三姐妹混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