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門后的簡一輕輕拉開門栓，從門縫里看，走廊里的確是掌香，遂拉開屋門將她讓進門，然后怦地一聲將屋門闔上，再落鎖。

掌香放下水盆，驚訝地看著她：“小小姐，你怎么啦？”

簡一拍著胸脯走回到桌旁，“總之，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對吧？你要幫我對吧？”

掌香從懷里掏出一個玉米烙餅遞給她：“這是我專門給烙的，快吃了吧。你晚飯都沒有吃，我看見的?！?

人是鐵飯是鋼，身體是革命的本錢。簡一搶過玉米烙餅，咕嚕喝口紅茶水就著把玉米烙餅吃完，伸手又問：“還有嗎？”

掌香搖頭，“你怎么這么能吃？嗯，估計是餓壞了?！?

掌香將絹巾打濕水，擰擰，遞給她洗臉和擦嘴。

簡一接了毛巾，慢慢地擦嘴，沉思著咕噥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嗎？”

“你以前說是。”掌香同樣咕噥道，“不過你每次這樣說的時候就是讓我犯錯誤。我每次被奶奶打都是在你說這話之后?！?

簡一怔怔，將毛巾扔在水盆里，然后坐在矮凳上準備洗腳。掌香將溫熱水倒進洗腳木桶里，幫她脫掉布鞋，拿著她一雙腳放進溫熱水里。

她不再顫抖，享受著熱水帶來的溫暖和熱量。

斟酌斟酌心里即將說出口的話，簡一的臉上堆起嫵媚笑臉：“小掌香，我這些天感覺肚子很餓，你明天也給我準備一點玉米烙餅宵夜吃吧，我覺得你烙的餅子太好吃了，多準備點，這樣半夜我餓了就可以加餐。”

“上次你這么說，第三天就和百里大少爺私奔了，害我被奶奶一頓飽打?！闭葡愎緡伒?，“大少奶奶說我沒長腦子?！?

撲哧，簡一笑出聲，見掌香幽怨的眼睛掃過來，忙憋住不笑?？磥磉@練簡一也不是傻子，掌香更不是傻子。她裝模作樣地長嘆了口氣，“我以為我是你朋友呢?！?

掌香一邊給她澆水洗腳，抬頭看她，一邊小心翼翼地說，“小小姐，你是不是還要和百里大少爺私奔？你干嘛又犯傻了呢？不都說他拋棄你了嗎？”

簡一搖搖頭，“不啊，我不私奔啊——哦，告訴我百里大少爺是怎么樣一個人？她……我，真的和他特別要好嗎？還有他家的那個二少爺叫百里嘉熠對吧？是怎么樣一個人？經常和練簡一……和我往來嗎？”

掌香拿起簡一的腳擦干凈洗腳水，“要我說呢，與其讓七小姐和九小姐嫁給百里大少爺，我倒覺得還是你嫁給他最合適。百里大少爺好帥啊，對人也總是很溫和，很有禮貌，這雁飛灣所有滿了十五歲的姑娘都想嫁給他。七小姐和九小姐也蠻喜歡百里大少爺的。當然，百里二少爺也蠻帥的，只是他一直在省府梁州沒回家，都兩年沒回來過了——”

簡一愣愣，“打住——”她止住掌香無限發散性思維，昨天，掌香也是這么說，腦子里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你再想想，百里二少爺在省府真的沒回咱雁飛灣？你確定嗎？百里家的大少爺和二少爺怎么區別？百里家還有三少爺嗎？繼續啊，繼續?！?

掌香給簡一穿上干凈的布鞋，顧自嘮叨著，“可不是，百里二少爺就在梁州省府呀。你大半個月前和奶奶吵架，和七小姐、九小姐吵架，你說你還要回城里讀書，可是老爺說過，城里現在很亂，不讓去。老爺不會讓你們任何一個人嫁給百里少爺，這是全灣子的人都知道的。然后你就非要去……你就讓我準備烙餅，再然后，你就在第三天起床時不見了人影，真的和百里大少爺私奔了你。直到河灣地的弓長張獵戶在大黑壁下發現昏迷不醒的你?！?

“不是說讀書嘛，怎么又成了私奔呢？”

“你和百里大少爺那個……”掌香同情地看著簡一，很可憐她，將兩只大拇指并在一起搖動，“你們都那個了，我是看見的?！?

“哪個？”簡一不解地問。

“就是吧唧吧唧?！闭葡懵裰^，吭哧說完，臉有些紅。

“吧唧吧唧？親嘴還是抱抱？”簡一摸摸腦袋，見掌香一直低頭竊笑，心知練簡一和百里大少爺的事估計是真的落在掌香眼里，也就不再多問，拉著掌香到桌子旁邊，指指桌上的紙筆，“咱們再來說說，我平時上學都走哪條路，來，這是我白天畫的路線圖，你看看，給我畫出來，大黑壁在哪里？”

掌香愕然，“小小姐，你真的變傻了嗎？你連自己的家也畫？——這是什么？”

簡一裝作無奈地說，“我不是失憶了嗎？不是不記得以前所有的事了嗎？所以，你就告訴我吧。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訴我。”

在簡一再三保證不是要和百里大少爺私奔后，掌香撅著屁股趴在桌上，一邊畫圖一邊講些她認為很重要的事。

這里是梨林，哦西坡這邊的梨林是練家的，東坡是百里家的，中間的是順家的，順家有三個兒子，他的小兒子叫伊索，平時也在練家做雜役，練家只要下梨摘果或冬剪、施肥活忙時請人，大多時候是不會請人的，就老爺和三少爺在林子里忙活，這也是勤儉節約。

奶奶年輕時也是咱們縣里首屈一指的大美人，據說排隊求親的多了去，不過奶奶最后還是決定嫁給老爺了。奶奶的娘家，就是虎王澗的倪家啊，那里是土匪和盜賊的窩子，雁飛灣的人都知道，奶奶的娘家兄弟是上了虎王寨的。什么，虎王寨是干什么你也不知道嗎？就是土匪窩子啊？奶奶當坐在花轎從鳳凰山來咱們雁飛灣的，現在這里筑了一條泥土路，可以到河灣地弓長張氏獵人那里。

人家都說咱們練家是雙玉并蓮呢。大少奶奶是周家坪的，閨名周蓮玉，周家坪距縣城很近啊，只小半天馬車就能到，大少奶奶是大戶人家出身，雖說是庶出，人家愿意嫁到咱們練家，據說是老爺親自上門求親呢，你也看見了，大少奶奶知書識理，又溫和，待人很寬厚，總之吧，這棟吊腳樓里最好的人就是大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