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氏家主再次站出來，向眾人點頭稱是，“練簡一小姐素來體弱，更是肺癆。是我建議她多在梨林休養。梨花如雪，梨果如藥，梨樹如仙，是咱們雁飛灣的神山福地——”

“她是惡血之神！從她出生起，咱們雁飛灣就流年不利。”順氏家主恨恨地說，“所以練大少爺經常呆在血橘樹那里吧？練大少爺是有意護著妹妹吧？”

“我大哥昨晚說他弄明白了血橘生成的原因，讓我陪他再去看看，明年會風調雨順。”簡一突然插話，看著他大哥練展文說。

啊？眾人大吃一驚，要知道，那血橘砍后復生，死而又生，每當血橘掛果之年便是天災降臨之時，是雁飛灣百姓口中的惡血之神啊。

練展文張張嘴，看看簡一，遲疑著點頭，“我當然知道。有一天我在那里無意中睡著了，我們的白石之神入我夢中，告訴我了么將惡血之神消除，永遠消除。”

“怎么辦？”眾人異口同聲地問，完全被練展文的話轉移了注意力，“白石神入夢了啊！”

“明天春天會有一朵惡血之花開在血橘樹上，我們會供奉它。”簡一埋頭輕輕說道，“我會認出這朵花來。血橘夏花無害。咱們雁飛灣以后都不會受惡血之神所害。”

“明年春天大家就知道了。”練展文又朝眾人鞠躬，“大家只需耐心等待。”

“那好啊。”眾人再次議論紛紛，“如果沒有惡血之神，我們雁飛灣從此風調雨順”，“梨花多，梨子大。”

“我就說那些血橘樹是惡血之神，一定是誰犯了太歲。”涂山氏家主面露笑容，“簡一小姐真能認出惡血之花嗎？”

“我會。”簡一埋頭淺笑，她只是隨口一說，大哥練展文就跟上來了。她輕輕揉揉跪得生痛的膝蓋，抬頭正遇上百里鴻程關切的眼神，她恨恨地回他一眼。

百里鴻程一怔，眼里有絲微受傷的感覺。

鐵氏家主搖頭，“這個……那就撇開這件事不說也罷。但是昨天，練氏小姐明著說是來寺里祈雨，可她卻和她的姐姐們大打出手，沖撞三老寺全族祖宗之靈，雁飛灣已經三月未雨，均是因此等不孝子孫惹得祖宗發怒生怨。這，難道不是事實嗎？”

一言不發的倪彩霞看一眼她身邊的兩個女兒。

“這個，”七小姐瓊花款款走出，看看簡一，吭吭哧哧地說，“小妹她素來喜歡打鬧，說她又摸索出一套什么拳，我和九妹自愿陪練，然后裝哭，以此希望她在明年二月的梨花節時教我們跳舞。我們是在祈雨結束走出寺廟才練拳的。沒有在寺里練拳。”

九小姐氣鼓鼓地朝簡一吼：“簡一，那個什么拳，你自己演給他們看，免得大家不相信。”

簡一怔怔地愣住，她一直認為她的姐姐們都巴離不得她死，這……怎么又愿意出面幫她做假證呢？

鐵氏家主冷哼一聲，“這個，可是很多人都看見的，由不得你們顛三倒四吧？族規是眾位先祖所定下，對所有雁飛灣百姓一視同仁。而且，在你們祈雨時百里鴻程居然同時出現在三老寺，暗通款曲。加上此前諸多嫌隙，又是私奔，又是同車，還招惹黑騎兵，怎么說就過去了？咱們雁飛灣還有規矩嗎？上有列祖列宗，可容不得人說假話。大族長，你不會這么護著你的女兒吧？！”

鐵氏一番話，又將剛才形勢對練簡一好轉的局面打破，瞬間轉向練孝再對家人的包庇護短。

練孝再一臉嚴肅，閉嘴不言。

“大族長，我們要公正。沉塘！我們容不下這等不守規矩之人！”

“在三老寺打架，太可惡了，定是惡血之神，明年的梨花很可能全部落果！沉塘祭祀天地諸神！”

人群中，有人大聲呼喊起來，隨之，喊沉塘的聲音漸多，漸大。

簡一愕然，在她以為可以逃脫全部罪名的時候，卻突然反轉如斯：瘋狂的人們不需要理智和感情的判斷，只需要以她的死來泄憤所有的恐懼和擔心！

“甭聽練氏胡說，沉塘！”

“沉塘！投石沉塘！”

“投石！”

“投石！”

呼喊聲越來越多，大殿里的眾位家主臉色都在或喜或憂地變化。

百里鴻程再次掙扎著緩緩站起身，由于跪得長久，他有些蹣跚，他拄著拐杖，面對眾人。

“練氏和百里氏在五十年前逃難到此，與原住民順氏等氏族先祖建造三老寺，各族共同供奉，是希望后代子孫相互和平共處，不生齷齪。二十年前的一場變故，讓練氏和百里氏兩氏彼此視同仇人，面和心不和。今天若因此再動干戈，勢必后患無窮。三老寺會審，我，百里氏鴻程，百里氏三房長孫，我愿意向列祖列宗誓言：雖我和練簡一小姐同車共同來往南榮，也在梨林多次相見，實是以禮相待。練簡一小姐乃清白之身，她的閨譽不容污損！”

他拿起拐杖，猛地擊向自己受傷的腿，啪一聲，他跌倒在地。

眾人驚呼，百里氏眾家主齊齊站起身，沖上去護著他。

鮮血，從百里鴻程腿部噴涌而出。

他拂開百里氏眾人，掙扎站起來，高舉拐杖：“此一誓，為練簡一小姐清白作證，我百里鴻程雖死無足可惜，練小姐冰清玉潔，不容毀譽！”

在眾人的驚呼中，百里鴻程再次將拐杖猛擊傷腿，啪噠一聲，他撲倒在堅硬的地面，鮮血淋淋，嘴里噴出的鮮血浸染在白石上，如春天三月的桃花朵朵般艷麗。

“鴻程！”百里眾家主大叫，面呈駭然。

“這是又要打架了嗎？”穆氏家主大叫，“死一命償一命，冤冤相報，雁飛灣永無寧日啊！”

“兒子，你這樣會打死自己的啊！”百里鴻程的爹百里宏圖慘叫道，“你有話好好說啊！”

簡一全身顫抖，她不知道這出戲還要鬧到什么時候，這不是她想要的結果，她撲過去，驚叫：“不，百里大少爺，你不要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