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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周末勢必不同凡響，我沒有像往常一樣將自己浸泡在影視作品、小說名著、動漫漫畫、有聲劇集中，而是將自己塞進了人模狗樣的禮服，回到了申江一中。

那里可以算是我夢開始的地方，因為申江一中的繪憶展廳承載了我三年的高中美夢。

今天，2050年的9月1日，是申江一中百歲的生日。

想來畢業后已是許久未歸，但看到那些磚紅色的校舍，在那些窗明幾凈間的美好回憶伴著一種久違的安逸感襲上心頭。

“班班！”一個熟悉的身影在校門口的迎賓處向我招手，并重復道，“班班，你終于來了！”

這個和我熱情打招呼的女孩是我高中時的同桌路新，當時我是班長，班班是她“發明”的對我的昵稱。

我看到她興沖沖向我跑來，便也快步上前，握住了她向我伸來的手，問候道：“路新，別來無恙！”

路新帶著我走入了迎賓室，涼爽的冷氣撲面而來，我摘下了口罩，空氣中洋溢著的香氛氣味頓時驅散了暑氣，讓人心曠神怡。

“班班，一會兒我要帶你認識個人。”路新略帶撒嬌意味地對我說，“你可千萬答應我，不能生氣啊。”

“怎么會？”我有些疑惑，路新應該知道我的脾氣一向都是很好的。

“就是，我媽媽讓我和林霄商業聯姻，所以今天他會以我男朋友的身份出現，你不會……你不會介意吧？”路新盯著我的眼睛，試探著問。

沒有什么時候比現在更讓我清楚地認識到路新的另一重身份——盡管她幾乎從來都不在同學當中擺譜，但我們都知道——路新是再造科技董事長的千金。

主攻人工智能的再造科技，和新媒體龍頭企業莫氏集團，以及新興科技企業藍海科技三者并肩，構成了現階段科技行業的三足鼎立，而林霄正是藍海科技董事長暨康德公司實控人林金龍的兒子。

當年，康德公司曾聲稱其宇宙型號初代腦機芯片的研究突破了關于人類潛意識的局限，并能據此復刻、重現人類意識，進而實現人類意識的數字上傳。

然而，該芯片剛一上市便發生了嚴重事故，使用者非死即殘。該芯片的研發人衛成功因此畏罪自殺。林金龍作為康德公司的實控人亦以死謝罪，并留下遺書，要求他的兒子林霄無論如何都一定要賠償所有相關消費者的損失，民憤最終因此得到平息，而我的父母正是這起芯片事故的受害者。

路新見我沒有回答，解釋說：“最近藍海科技在人工智能領域對我們再造科技逼得挺緊的，我媽媽不想就這么被他們收購了，正好林霄對我挺有好感的，而且他也是一個大帥哥，所以我們就……”

我知道路新對我沒有惡意，也理解企業之間的競爭有多么殘酷，便說：“沒事，我不會介意的。”

路新把我帶到了過去那幾個熱衷班級活動的老同學堆里——婦女之友小田哥、文藝委員露露，還有主持了許多高中晚會的張李冰等等都在。

“班班來了！”

和他們一一點頭致意后，我注意到了那個身型高挑的生面孔，他穿著面料高級的襯衫和西褲，俊逸而瀟灑地從我身邊走過，牽起了路新的手。

“班班，這就是我的男朋友林霄。”路新將那個正牽著她的手的生面孔介紹給了我，她的語氣聽上去小心翼翼的，貓咪一般的眼睛瞇著，然后，她抬頭低聲對林霄說，“他就是凌然，就是我和你說過的那個康德公司芯片事故的受害人家屬。”

雖然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用金錢擺平，但對于舊日陰霾已被從記憶中抹除的我來說，這件往事我早已放下了，而且林霄也不是林金龍。

于是，我向林霄友好地伸出手說：“當年的事就讓它過去吧，畢竟在那起事故中，我們都失去了對我們來說最為重要的親人。”

林霄也許是沒想到我會這樣大度，英氣逼人的臉上露出了和緩的笑意，殷切而鄭重地同我握了握手。

“聽說凌然先生現在正在家瀚法律服務公司高就？”林霄開口了，不知為何，林霄低沉的嗓音似乎激發了我的某段記憶，但卻一時想不起真切的內容。

不過，關于“似曾相識”，也就是déjà vu，其實是有科學依據的，所以當時我根本沒在意，也就沒啟用腦機芯片進行聲紋匹配度搜尋。

“是的，我在家瀚法律服務公司工作。”我答道。

“如果以后業務上有什么需要我和路新幫忙的，盡管說。”林霄的語氣聽上去禮貌而疏遠。

這時，在我的視線外，一個聲音傳來：“路總，禮堂那邊的籌備組找您和林霄哥過去，他們那邊有點事情想找你們商議。”

這個說話的人的聲音……!!!

2

循聲望去，我發現在路新身旁多出了一個身著素雅白色禮裙的女子，她那頭漂亮的卷發在腦后束成一個揪，飄逸的劉海下是那雙顧盼生輝的琉璃目——她是……

她看上去好像輕軌上的那個神秘女子啊！

雖然我沒看到過那女子摘下口罩的樣子，但眼前這名女子的眉眼，還有她說話的聲音都和輕軌上的那個人極為相似，給我一種如沐春風的和煦感，只是她的臉上沒有烏青，眉弓上也沒有傷痕。

我正猶疑著，卻見林霄將這個身著燕尾服的男人引薦給我們道：“這是我妹妹，林子寧。”

這個名字，連帶林霄低沉的嗓音，觸動了我的記憶。

我想起來了！

我感覺林霄的聲音我在那個時候聽到過——就在輕軌上的那名女子打給我的最后一通來電的結尾，在電話被掐斷前出現的那個聲音，就是這樣一個低沉的嗓音，喚的名字也是這個聲調。

難道，林子寧真的是輕軌上的那名女子？

“她是你們的校友，比你們低了幾級，現在就在這申江一中里教音樂。”林霄繼續向我們介紹林子寧，“今天她還要在校慶上彈奏校歌。”

“你們好！”林子寧微笑著向我們打招呼，但是當她的視線從小田哥那里掃到我身上時，那一臉的笑容瞬時凝固了。

她之前一直都沒往我這邊看過來，而此刻驟然與我對視時，她眼神中浮現的錯愕讓我幾乎可以肯定，她就是輕軌上的那個人。

一如我的想象，她即使是頭發絲都是那樣秀美，摘下口罩后更是如此——她的面容就仿佛流淌的溪，瀲滟地散發著止息的柔光。

自中元夜一別，我便再也沒有見過她，而此刻我能看得出她的臉上略施粉黛，也許是為了遮去臉上的傷痕？

那日，在輕軌上，她警告我之后，便再沒有同我言語，而她的警告也達到了目的，至少在弄清楚情況之前，我不會冒冒失失地幫她報警。

可如果說那天電話被切斷前質問林子寧的人聲來自林霄，那難道林霄就是林子寧說的那個在監視她的人嗎？甚至也是毆打她的那個人？我不由瞥了一眼林霄，而此刻他也正看著我，這讓我一時不寒而栗。

可是，林霄是路新的男朋友，這……不可能吧？

小田哥他們一一贊嘆著林氏兄妹的年輕有為，而我則在為自己的猜測而感到心慌意亂，為了不被看出神色異常，我再次戴上了口罩。

“班班，你是又過敏了嗎？”路新關切道，“我記得你過去在我家就曾經被香氛熏得痛哭流涕。”

“對，對！”我心想，不是吧，已經看上去到了痛哭流涕的地步了？便慌忙解釋道，“沒事的，我季節性過敏，早就習慣了。”

林子寧的目光再度掃了過來，但已不見了之前的情緒波動，就好像我和她從未見過一般，她轉頭對路新說：“路總、林霄哥，籌備組那邊催得急。”

“好，我們這就過去。”路新拉著林霄離開之前，對我們說，“你們簽到之后也就到禮堂里來吧，你們還記得路吧？不記得的話，找個我們公司的機器人迎賓帶你們過去，我就先走了。”

“失陪。”林霄和林子寧這對兄妹彬彬有禮地對我們欠了欠身。

我惶惑地目送他們離開，只覺這一切實在是太撲朔迷離了。

“這對兄妹可真靚，班班都看呆了。”張李冰在一旁打趣道。

我忙回過神來，打趣道：“彼此彼此。”

“聽說這個林子寧是領養的？”小田哥抱著手臂，目光也停留在林氏兄弟消失的走廊盡頭。

露露答道：“對，我聽路新說，林子寧是林霄的爸爸林金龍為響應當時的扶貧計劃領養的。”

“難怪，這兄妹倆長得一點也不像。”張李冰在旁嘆道，“但都那么好看！”

“也不知道這林子寧是怎么被選中進入藍海科技那樣的豪門的。”小田哥聽上去有些羨慕嫉妒恨的意味，“聽路新說林子寧是個很佛系的人，一點都幫襯不上林霄在藍海科技的工作。”

3

簽好到后，我和張李冰他們順利憑著記憶找到了禮堂。

我看到林霄和路新正在舞臺前和校長熱聊，而我和張李冰他們的位子則靠近會場的左側邊緣。

其實，能夠蒞臨現場已經算是有身份的了，大多數申江一中的校友都是在線上參加校慶的虛擬典禮的。

我們落座后不久，會場的氛圍燈緩緩暗了下來。

從我的位置正好能夠看到在后臺的帷幕間候場的盛裝出席的主持人，還有一些來自申江一中初中部的學生，他們清一色穿著潔凈的校服。

遠遠地，我看到了一位極為光彩奪目的女子走入了學生群，正想著那是誰啊？再定睛一看——那就是林子寧！

我想起來林霄說，今天，林子寧作為學校的音樂老師將為校歌伴奏，那這些學生估計就是初中部的那個有名的合唱團了。

林子寧走到一個個子較矮的男生面前，微笑著微微俯身，束腰的白色禮裙將她的身型勾勒得極為優雅。

其實，從剛才開始我就注意到了那個男生，他一直低著頭，顯得極為緊張，但不知林子寧對他說了什么，我只看到那個男生聽著聽著就抬起了頭來，他凝望著林子寧的眼神里漸漸有了神采，整個人逐漸自信起來。

林子寧隨后替那個男生整理了一下校服，并拍了拍這個小男子漢的胳膊，似乎是鼓勵了他幾句。

會場徹底暗下來后，四名主持人在鎂光燈的追隨下走上舞臺，但我卻靜不下心來去聽主持人說那些金秋九月、丹桂飄香的串詞，而只滿心期待著在舞臺上看到林子寧，看到更多我未曾見過的不同面的她。

我想看到她閃著光被人們偏愛，化作一輪冉冉升起的會呼吸的月，在茫茫人海里為眾人矚目著。

當全體起立、奏唱校歌時，我都快認不出這就是當年的那支曲子，樂聲從林子寧的指尖流淌而出，再和著合唱團清亮的童聲，一切都是如此神圣，以至于都有些不真實了，讓人入迷。

如果林子寧真的就是輕軌上的那個人，那我想象不出她內心的善良該有多么強大，才能讓她跳脫出遭人毒打、被人監視的宿命，在表演前那樣溫柔地安撫一個迷茫的孩子，并彈奏出如此清澈的旋律。

她真的是那個人嗎？如果是的話，那又是誰在監視她、打她？真的會是林霄嗎？路新知道嗎？她和林霄在一起會不會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