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家在陜西,但是幾乎記事起除了我奶奶帶我的時光,就是在礦上長大,這里有大量的煤礦,有一個礦里有座村子,村子里最亮眼的就是有一座長滿青苔古樸的石橋,但它的生辰早就隨一代代村民的尸體消失在這片大地內部了。爺爺說,橋頭曾有一個小屋子,四面都是磚墻,沒有窗門。村民的房子都會盡量遠離那個屋子搭建,像是在躲避也像是敬重。
突然有一天,大雨下了三天,有人發現屋子塌了一面墻。
夜晚可以聽到河水中羸弱急促的呼吸聲,更加神奇的是,這聲音可以讓人心跳加快。
胡須垂胸的老人惶惶不安,告訴年輕人要盡快將屋子修好。
到了晚上,人們發現那老人家里的等涼了一整夜,大門緊閉,里面沒有聲音。
有幾個年輕人在橋頭發現了老人的尸體,他死時手里還拿著砌刀,而且那坍塌的一面墻已接近修好。
村民們議論紛紛,不解是什么能讓這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干起了體力活。
幾個年輕人跑到橋頭屋子旁一探究竟,可是當他們回來時都沉默地對村民們搖搖頭,像是中了邪。
女人們害怕了起來,叮囑自己的孩子千萬不要到橋頭去玩耍。
一夜過后橋頭的屋子不知被誰修好了,而且磚墻還被打上了水泥。
那幾個看過屋子的年輕人開始變得沉默,并相繼帶著家眷離開了這個村子。
很多年后,人們漸漸忘記了曾經的那位老人。
城里的工程隊來了,他們說重修石橋。
于是,他們毀掉了那屋子。
這些年,村子里多了很多寡婦,經常可以聽到河邊抽泣的女人的哭聲。
冥冥之中,村子里的男人喊到隱隱的恐懼,他們不知道死神是否也要將自己帶走。
于是,男人們紛紛去城里打工。
村子里幾乎就剩下了女人和孩子。
突然有一天,村子來了一個魁梧健壯的年輕男人。
他不愛說話,人們以為他是個啞巴。
但村子里的女孩們倒是每天圍著他轉,都想做他的妻子。
男人喜歡用手指在家門口的沙地上畫一些奇怪的圖案,年輕的女孩問他是什么,他說是尸體。
女孩以為他在開玩笑,就用腳弄亂了他的畫。
可是那男人突然咆哮起來,對著女孩亂吼,五官扭曲,眼睛里充著血絲。
村子里的人以為他是個神經病,都躲著他走,甚至連年輕的女孩們也因為害怕不再靠近他。
十年后,男人在家門前畫滿了奇形怪狀的圖案,有的像星盤,有的像野獸,有的像扭曲的人臉。
但它們都那么逼真,像是要從大地里爬出來一樣。
這些圖形讓村民們感到一種原始的恐懼感,這些圖形像是被印在地面上的原始的世界或者是那些封存在歷史中的記憶。
當年年輕的女孩已有一兩個孩子,而那男人依然年輕,除了那雙更加明亮的眼睛之外分毫沒變。
已經四五年沒有說話了,是時候了,他想。
男人每天在村子里嚷嚷些滑稽的話,他說,十天后這座村子將要毀滅,要大家快快離開。
而人們早就拿他當神經病了,都向他身上扔臭雞蛋和西瓜皮。
男人感到從未有過的悲傷,他在夜里放火燒掉了全部的麥田,逼迫村民放棄他們的土地離開。
但他自己卻被打斷了雙腿,那一夜月亮圓得詭異,陰慘慘的光籠罩在屋頂上、墻壁上,還有那條河上。
就在男人被打斷腿的十天后,大雨如期而至。咆哮的山洪從村子上蓄勢待發,村民們無處躲避。
這天夜里,人們又聽到了河水中急促沉重的呼吸聲。
有人裝著膽子出門看水勢,可是他卻看到了一條巨大的魚尾在河中激蕩,魚鱗像是月光凝成的一般光亮。
第二天晨,山洪退去,村子奇跡般的平安無事。
當年那個年輕的女孩在河邊沙地發現了那男人的尸體,他躺在奇奇怪怪的圖案上。
但男人像是被腰斬了一般,女人只找到了他的上半身。
女人定睛仔細看了看男人腰下的圖案,那沙畫居然是一條魚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