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何的葬禮定在了頭七之后的第三天。
葬禮之上,何創一身黑衣站在人群的最前面。
身旁站著的,是他的女友韓月。
劉韜也聽說了老何的事情,他只是給何創發了一條信息,并沒有來。
“節哀,你知道的,我受不了那種場面。”
韓月挺想見見何創的養父的,總聽何創說,老何是個可愛的老頭。
沒想到,竟然會是以這樣的一種方式見面。
“何叔叔,您一路走好,何創我會照顧好的,您放心。”
韓月眼睛有些紅腫,她感覺心頭發酸,這樣的場合,太過于壓抑了。
韓月也是個孤兒,但是她沒有何創那么幸運,她是在孤兒院長大的。
但是孤兒院院長對她很好,一直拿她當親女兒看待。
她出國留學的錢,也是孤兒院院長和幾個老師一起湊得。
老何的葬禮規模并不大,何創只是通知了幾個鄰里街坊。
但是出乎何創意料的是,來的人并不算少,除了不多的一些熟悉面孔,剩下的,都是何創沒有任何印象的人。
“小何啊,節哀。”柳叔上前握住何創的手,語氣中充滿了悲涼。
還沒有安慰到何創,自己先忍不住抹起了眼淚。
“這些人啊,都是老何生前幫助過的人,聽說了老何的事情啊,他們都是自己打聽著過來的。”
柳叔眨了眨紅腫的眼睛,意圖將眼淚給擠回去。
何創點了點頭,他知道老何樂于助人,只是沒想到,這些年,竟然幫到了這么多人。
老何退伍之后,自己弄過小攤,送過報紙,后來經人介紹,在一個小區當了保安。
何創心里有些發酸,他聽柳叔說,老何是因為救人走的。
那天一大早,老何在小區里轉悠,突然抬頭看見4樓的一戶人家窗戶里冒著滾滾濃煙。
老何跑到4樓敲門,發現沒人應聲,敲開了隔壁的門,從陽臺上翻了過去。
那時候火勢已經很大了,老何從濃煙中拖出一個男子,轉身又走進了火海。
后來聽隔壁的那戶人家說,他當時給老何說了,里面火那么大,很危險,等消防員來吧。
他聽見老何頭也沒回地喊了一句:“來不及了!里面還有個小娃!”
何創當時聽說的這些的時候,淚水止不住地流。
他不懂,到底是怎樣的一種信念,讓老何能義無反顧地投身火海。
何創捫心自問,他做不到。
后來聽醫生說,那個小孩受的傷不重,老何把他護得很好。
那戶人家來感謝何創的時候,何創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人沒事就好,他應該很高興。”
眾人一一上前吊唁,何創機械地回應著。
等到所有人都吊唁完,何創從懷里掏出一包煙,點了三根,放在了老何的墓碑前。
何創又給自己點了一根,狠狠地抽了一口。
中南海那獨有的氣味在空氣中彌漫開來,何創嗆得眼淚直流。
“老何,我回來了,帶著你兒媳,你看看,她很好的。”
哽咽著說出這句話,何創跪在了墓碑前,泣不成聲。
韓月跪在一旁,抱了抱顫抖的何創,對著墓碑,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
片刻后,兩人互相攙扶著,離開了墓地。
墓碑上老何那笑地露出門牙的照片,目送著他們離開。
因為要去給老何辦死亡證明,何創頭一次翻開了老何的柜子。
他記憶中,老何的身份證和戶口本就是鎖在這個柜子里。
柜子是上了鎖的,他也一直都知道鑰匙在什么地方。
但是他從來沒有翻看過里面的東西,何創能感覺到,老何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但他不知道,到底是經歷過什么,才讓老何的臉上幾乎每天都充斥著笑容。
是什么樣的經歷,讓老何成為了現在的老何。
韓月在廚房中做飯,何創這幾天幾乎沒怎么吃。
她聽說老何出事的時候,剩下的那些手續,剛剛辦完。
她知道,何創可能是故意掐著時間告訴她的,免得她再直接趕過來。
“這是?”
廚房里沒鹽了,韓月在翻找的時候,在柜子的最底下看到了一頁信紙。
韓月拿起那頁信紙,可能是因為時間太久,紙頁已經微微泛黃。
但是上面的內容,讓韓月剛剛擦干的淚水,再一次悄無聲息地落下。
“何創最喜歡吃的菜:青椒土豆絲,紅燒牛肉,涼拌金針菇......”
菜的種類很齊全,上面還一一寫著菜的做法。
韓月拿著那頁信紙,來到了老何的房間。
何創剛剛才打開了老何的柜子,將里面的東西整整齊齊地放在了老何的床上。
“怎么了?”看到捂著嘴跑進來的韓月,何創迎了上去。
韓月將那張泛黃的信紙遞了過去,何創接過,慢慢地接受了之前柳叔的那個說法。
其實在韓月來之前,何創已經在這所老房子里發現了許多這樣的紙條了。
冰箱里,衣柜上,還有老何那個老舊的收音機上,都貼著或大或小的紙條。
柳叔說,老何有點老年癡呆的前兆。
何創看了看床上老何的遺物,心里有些堵得慌。
除了身份證和戶口本,還有一身舊軍裝,軍裝很舊,零零散散地打著補丁,但很干凈。
除了那身舊軍裝外,旁邊摞著高高的一摞筆記本,那是老何的日記。
“走吧,出去吃點。”何創拉著韓月離開了房間。
夏天傍晚的微風吹拂著何創的臉龐,何創感覺,有點涼。
何創突然想喝一杯,就是老何平常喜歡喝的那種二鍋頭。
喝完,就回去看看老何的日記吧,看看老何的一生,老何的過去。何創如是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