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安三年

秦州·姑臧山

自林歸晚的父親林若塵去世已經三年了。這三年來，林歸晚從一個孩童迅速成長為能夠獨當一面的少年。

其中緣由也不難猜想。沒了父親的庇佑，林歸晚在林家的日子一日不如一日。起初還有人可憐他，時間長了，那些人便撕下虛偽的面具，只會想方設法欺凌他們母子。

“林歸晚，你爹不在了，沒有人護得了你了，哈哈哈哈……”林易清看著正在挑水的林歸晚，挑釁道。

林歸晚一言不發，現在他的心里只有一件事，就是為爹報仇。

宸安五年

桂州·雨臺山

“師父，我想下山一趟，不是貪玩，是因為咱們現在實在是缺錢了。”這天，李荑柔練完劍法，收了劍，又在聿棠那里磨了起來。

六年前李荑柔離開李家，離家出走，身邊帶了近百兩的銀票和碎銀，以及一些釵環首飾，已經讓師徒兩個花的差不多了。

“你師父我也知道咱們的錢該花完了，可你下山就能撿到錢嗎？”聿棠自然是不應允的。

“師父，你不知道，我這里有一樣東西可以換錢。”李荑柔說著解下了腰間的荷包，那荷包上繡的是一只虎頭，“這荷包本身并不值多少錢，只是桂州羅家有一個規矩，只要拿著這虎頭荷包去桂州羅家的歲安莊，空荷包進去，必是要裝滿了金葉子拿出來。”

說到這里，也看得出來：李荑柔便是李夷然的長姐，二人同為江陵李氏。李荑柔手中的虎頭荷包，便是她大伯母，也是她名義上的嫡母羅氏給她繡的。

只是此時李荑柔還不知自己家里有一個二姐，若是知道，她也不必對著石室里的墻壁白費功夫了。那時李夷然正在從外祖家回江陵李國公府邸的路上，可世事如此，陰差陽錯，她還沒來得及見到聿棠，知道石室里的秘密，聿棠就死在林歸晚劍下了。

聿棠聽了，沒說什么。李荑柔見師父不語，就乖乖的去石室里繼續“參悟”了。

夜里，聿棠睡不著，看著身邊熟睡的李荑柔，心里有些難受。她想著:這些年，這孩子一直和我待在山上，我倒是沒什么，可她還這么年輕，哪里能這樣過完一輩子？當初是我太執于師尊的遺愿了，既然這石室中的東西如此重要，絕不是三五載可以參透的。我若是執意把她留在這里，反倒是對不起她了。橫豎這里有我守著，就隨她去吧。

秦州·姑臧山

三五亭

“林師兄，都準備好了。”阿寂對林歸晚說，“師兄早些休息吧。”

“阿寂，多謝你了。”林歸晚說到。

“林師兄，你我之間何必如此客氣，阿寂一介門外弟子，能有今日的造化，多虧了林師兄照顧。”阿寂還要再說什么，林歸晚道:“那我去歇息，失陪了。”

阿寂忙說:“師兄路上多小心。”

林歸晚回到房中，卻是沒有歇息，而是激動地不能入眠。

“五年了，五年了!我在這姑臧山上日日修習，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報仇雪恨。如今趁著小師叔娶妻，我跟著眾人前去桂州，再向東行幾日就能到雨臺山。”林歸晚自言自語。

他在燈下細細擦拭著長劍，眉宇之間透露出殺氣。良久，他脫下暮云灰素面棉直裰，拿下發髻上套的玉冠，跪下對著一對墨玉鎮紙磕了頭。

丹青舍

林微瀾身為姑臧林家的少主，他的婚事備受門中人重視。明日便是迎親隊伍出發的日子，林微瀾的姐姐，也就是門主的長女林漪瀾正在收拾行李。

“娘——”林桑晚這些日子一直都在林漪瀾身邊懇求，“我也想看看小師叔的新娘子長什么樣……”

“你小師叔不過是去結親，又不是一去不復返。等他把羅家新娘子帶回來你就知道了。”林漪瀾自始至終都不同意。

“這一去，少說一年，多則兩年。女兒也想看看舅舅的終身大事。”林桑晚把話說到這份上，換做旁人，早就同意了。可偏偏是鐵石心腸的林漪瀾，她可不會因為別人說什么改了自己的主意，即使這個“別人”是自己的親生女兒。

“我說了不行，就是不行。”林漪瀾正忙著，連正眼都沒有看林桑晚一下。

林桑晚傷心落魄，出了房門，迎面撞上林易清。

“小小姐，你這是怎么了？”林易清這話明知故問，他早就打聽到林桑晚近來在做什么。

“易清師兄，我想去看羅家的新娘子，我娘不讓。”林桑晚天真幼稚，心里想什么說什么。

“小小姐，我爹也不讓我去。”林易清的爹是副門主林若眠，“所以我打算偷偷的去，即使路上被發現了，總不能趕我們回來。”

“那你不會挨師伯的打嗎？”林桑晚問道。

“這你就不懂了，迎親是喜事，不會罰我們的。”林易清得意洋洋的說。

“還是算了吧，回來也會挨打的，早晚跑不了那一頓。”林桑晚滿面愁容，“真羨慕林歸晚，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去。”

“有什么可羨慕的！”林易清向來看林歸晚不順眼，“小小姐，你等著，我想辦法，咱們也能光明正大的去。”

“謝謝師兄。”林桑晚臉上有了些喜色，晃了晃林易清的手臂。這一晃，林易清的心里泛起了少年的情思。

此時，林漪瀾那里也來了位不速之客。

“師姐，你不該答應他的，你也是有女兒的人了，不要義氣行事。”林若眠的言語看似勸慰，也帶了些威脅的意味。

“林若眠，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林歸晚也算是你的子侄輩，你已經害了若塵，就不要再把事情做絕了。”林漪瀾修長的指尖指著林若眠，“還有！收起你那些骯臟的想法，不要做出讓你后悔的事情來。”

“師姐，冤枉啊。”林若眠攤開手，“師兄的死，我也沒料到。你也說了，歸晚是我的子侄輩，我這個當師叔的理應多照顧他們母子。”

“無恥！”林漪瀾怒罵到，“滾出去。”

“師姐，”林若眠壓低聲音，“你也一樣，剛過易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