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的天漸漸透出光亮來,光打在那暗色調的窗簾上,映得昏暗的出租屋內有了一點柔和。
謝空余再次從夢境里掙扎過來,還沒來得及拉開暗色調的窗簾就先隨手薅了下一頭碎發,半瞇著的銀白色眼眸底積壓著一種自我煩厭的情緒,但還是很努力的想要不顯露出來,更煩了。
樓上出租房被手機鈴聲吵醒的人翻了個身,胡亂抓了下床頭的動作差點讓將手機一不小心碰掉地下去了。
云裳予看了眼自己手機上顯示的來電,而后指尖向綠色的接聽鍵方向挪了過去,嗓音冷清的問:“楚檸姐,怎么了?”
“你是不是有幾瓶藥也是豪昆制藥出的?現在網絡上全都曝光了,豪昆制藥是個實際上拿來洗錢的空殼子,其下的藥也是有問題的,你那藥要不要還是先別吃了,有幾個好像涉嫌過量摻入什么東西了。”
聽到這話,她垂眸時沉默了一兩秒,但偏偏臉上卻什么表情都沒有,她手里頭的藥是怎么拿來的,她比誰都還要清楚。
如果說不記得的云裳予總是說話語氣清淡,沒什么神采,那么記得的她則是冷淡至極,似乎什么事情都沒有辦法驚起半點波瀾。
哪怕是眼前這件關乎她自己生命的事情,也只是淡淡應了一聲,然后才嗓音偏冷漠的開口,“知道了,謝謝楚檸姐,你別擔心,我沒事。”
“那太好了,你沒事就好,我一看到這個消失的時候可嚇壞了,當時整個人腦子里想到的就只有你,現在你沒事就好。”
“嗯,我沒事,那楚檸姐我先掛了。”云裳予將貼在耳邊說話的手機放了下來,在聽到對面說了幾聲好之后就摁斷了通訊。
手機被無聲的滑落在床鋪上,卸下一身偽裝的人連呼吸聲都比往常要重上幾分,帶著幾分疲倦的目光極慢的挪回了手機上。
不過什么信息也沒有,直到幾分鐘后才看見了一條謝空余發來的信息,也是關于這件事情的。
她下意識打出了沒事兩個字,但在指尖離開輸入法鍵盤的那一剎那卻又猶豫,可能是想到那天他提起的豪昆,也有可能是回想到了他以往乖張的眸光。
一下子就好像回到了少年時的的情景,哪怕是她受了一點委屈,他也非要弄死對方才算結束,最后還是她哄著他才算事的。
一想到這里,云裳予最終只好鼓了鼓腮幫子,發了一條哄人的信息過去了。
【overlijden】那些藥我一粒都沒有吃,不生氣啦好不好?
那頭暫時沒有回信息,云裳予看著手機屏幕上的字沉默了很久,其實在發信息的時候她就想起來了曾經在衛生間里拼命將藥摳出來的感覺了,只是她再怎么猶豫,還是選擇了告訴他。
謝空余垂下銀白色的眼眸,即使是下意識地想去拿黑色背包里的煙盒,但還是最后選擇了一顆奶糖,低頭剝開糖果紙,咬著奶糖說話時的嗓音淡淡的,帶著一點剛起床時的暗啞。
“昨晚豪昆發行新藥,股價趁機上漲,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了區部拋售情況,囤錢跑路的戲碼查到的最后卻是空賬號,已經被取走注銷掉了,那些人玩的一手好套路,不過警方那邊我已經提前發給信息了。”
聽著他發過來的語音,還沉浸在過去記憶中的人晃了晃神,可能是他話題跳的有點跨越性,她一時腦子還轉不過來,更別提他協警辦案這件事情了,簡直是一無所知。
“玩手段,我也會。”謝空余沙啞到極致的嗓音并沒有因為那顆奶糖而有多少緩解,只是刻意收斂了幾分狠戾的氣息藏在黑夜里,學會了不動聲色捕獵,“既然敢害你的話,那顧家自然是一個也逃不掉。”
云裳予點開他發過來的語音,驟紅的眼睛取下眼鏡抱著膝蓋哭了一小會,她真的真的是會想起來被逼著吃藥的事情。
明明大哥哥都已經告訴她了那些藥不能吃,可是卻還是頂著為你好的由頭去盲目的相信那些所謂的親戚,為什么不信她,非要逼她。
時間一點點地在流逝,謝空余抬手將糖果紙折疊的好好的,那小心翼翼的動作好像剛才說話的人不是他。
漸漸的,就連周身壓抑的氣場也漸漸淡了下來,只剩下一股仰視神明時的敬畏,她聽得見折疊時的細碎聲音。
“沒事了,我陪你。”
也不知道到底是誰特別有收集癖,但是東西總會最后被云裳予所收拾的好好的,比如說這一次跑上樓專門送糖果紙的謝空余。
她手足無措地收拾好床鋪上的一堆紙,慌亂中隨便擦了下眼淚就跑去開了門。
云裳予接過他手心里的粉白色糖果紙,隨手攏了一下略微濕熱的頭發,好像是浸了一點汗,黏黏的。
“糖果紙,留給你的。”
本來偏低落的情緒忽然一下子就變得好了起來,兩個人目光再一次相碰撞,她莫名有種沉溺在他銀白色眼眸中的感覺,只好順便找了個話題問他,“你會給我扎頭發嘛?”
謝空余沉吟了一兩秒,雖然還沒有開口回答,但是瞥開的目光已經開始很自覺地去尋找頭繩了,他抬手拿過那個黑黑的沒有任何裝飾的頭繩,是一個最簡單普通的款式。
“可能會,但是沒有試過。”他沒有說讓她坐過來一點,而是自己起身往她那邊挪了一下,繞到她的身后,去用一雙消瘦白皙的手輕輕攏起她的頭發。
只是似乎不太會的動作讓最后扎出來的效果比平時還要松散,只繞了兩圈的頭繩還沒經幾秒鐘就從上面掉落了下面,落在了被子上。
“這個要繞三圈嗎?可是感受會很緊。”謝空余的目光一路跟著那個掉下來的頭繩,最終定格在被子上,糾結的語氣不知道怎么是好。
也就是在他話音剛落下后,云裳予就轉過身子來看著他,笑的有點不好意思,抬起手來讓他看見那個她手腕上的頭繩,“是用這個,剛才那個就留給你好了。”
一個黑色的,一個白色的,不過謝空余想象不出來他這么短的一頭碎發扎起來是什么感覺,不過好像有點不對,他一個男孩子為什么要扎頭發。
云裳予好像是偷偷抓到了他眼底一閃而過的迷惑,看著他那張毫無波瀾可言的蒼白面容,莫名有點期待是怎么回事。
“明天下午三點去找投資商談合作,我帶你去買衣服會好不好?”謝空余將那個被子上的黑色頭繩收進褲袋里,看似隨意的速度里剛好對上她眼底狡黠的笑意。
云裳予將手腕上的那個白色頭繩取下來,幾乎是隨手攏了下頭發然后就松松散散的將其扎了起來,笑道:“行唄,那我要自己挑。”
謝空余應了一聲,知道她不喜歡別人干涉她的行動,不過看她現在的狀態已經好很多了。
路過衣柜的時候云裳予笑著看他卻沒說話,謝空余從改造本上抬起的目光帶著一點點茫然,卻只看見她下一秒選了一件白色的比劃在身上,不過感覺面料要比他那件厚一些。
“那你換衣服,那我先下樓等你。”謝空余莫名耳朵尖紅了一下下,起身離開的動作里透著一點煙火氣。
她說,她喜歡黑色,卻偏偏更喜歡穿白色,因為黑色被某個人穿走了,所以才會想穿白色。
謝空余站在門外,看著樓道里破舊的景況,其實那天出新聞的時候她也哭了,那件人口拐賣的案子最終以依法裁決結束了。
但她難受的樣子,讓他心里真的一揪一揪的很疼,疼得幾乎要失去他所有的理智,但他始終沒有忘記513案件。
那個煽動負面情緒的幕后推手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