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輩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畫一副陽光滿地的畫。”
“可是,我覺得我再也畫不出來了。”
對著玻璃鏡子的女孩原本還是眼底藏著淚痕,可是下一秒卻莫名笑了出來,沙啞到極致的笑聲里裹挾著之前的哽咽。
后來的云裳予一改之前的畫風,也就是在那個時候,謝空余看見了她的畫,讀懂了她畫里的意思,重新開始去接觸她。
但她卻忘了,她為什么要畫成這樣,她將所有的悲痛都埋葬在忘記的回憶里,卻唯獨忘不了悲痛的感覺,也改不了畫畫時的筆調,就連無意中寫的短篇,也是再也沒有了快樂。
餐館里的女孩松松散散的扎著一個低馬尾,丟失的記憶中以為是第一次遇見他。
……
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黑色衛衣穿在他的身上,沒有任何其他顏色的點綴,黑得透徹,壓抑地刺骨,就連毫無波瀾的眼底也藏不住倦怠,了無生趣。
“你的小說沒有簽約,版權依舊屬于你,所以,我對收購你的小說版權,以用作游戲腳本,保持價位四千起步的態度。”
“如果你可以擔任雨夜篇主畫師,那么你的畫稿費可以提高百分之五。”
云裳予面無表情地攪著滾燙的咖啡,連眼皮都沒掀一下,只是目光無神的看著桌面,嗓音毫無感情可言,“抱歉,不賣。”
“或許你不會稀罕憐憫,但你應該會渴望得到理解。”謝空余收斂了幾分周身的氣息,笑了一下,“不如我們來做一筆交易,賭我能理解你。”
她抬了抬沒有一絲一毫波動的眼眸,微瞇起的動作里透著一股危險的感覺,問:“什么意思?”
“513案件受害者以及幸存者。”他暗啞的嗓音微微拉長,在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唇間勾起一抹弧度不太正常的笑意。
云裳予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將一張照片遞上桌面,是個人的正面照,看畫面的感覺像是偷拍的,而且年代也有些遠了。
不過她沒有什么印象。
“不懂。”云裳予只是淡淡瞥了一眼那張照片就挪開了目光,準備起身離開,“先生您如果沒有其他事情,我就先走一步了。”
謝空余沒有第一時間開口,只是她推開玻璃門的動作還是遲鈍了一下,而后聽見身后傳來一道聲音。
“你會害怕玻璃,會恐高,會不喜歡和人打交道,會最討厭男的,最反感女的,喜歡死寂的感覺,沒有人來也沒有傷害,沒有聲音也沒有謾罵,但是你最想要的,還是一個不會說話的人,會一直陪在你身邊,會永遠是你想要的模樣。”
“謝先生,你以為你是誰?”云裳予折回身來,一步步走向他的氣場里透著一股死亡的壓迫感,嗓音冰冷。
冷到讓謝空余猛然從睡夢中驚醒,太害怕她會這樣對他,所以他不敢,不敢在她面前表現出來熟稔,只能將自己偽裝成一個陌生人。
但是現在的她已經想起來了,這反而讓他束手無策,一時不知道怎么面對,只能任由夜里的噩夢張牙舞爪地瓦解著他的理智。
一次次想要割破表層,讓鮮血噴涌的疼痛喚醒他的理智,可是他不敢,不敢廢了自己這雙手。
他太想查清楚513案件了,到底是誰對外界暴露了那些校園霸凌的監控視頻,讓所有的不堪都化作了旁觀者的談資,再一次中傷受害者的神經。
明明已經知道了別人會選擇袖手旁觀,可是卻還是萬萬沒有想到她們會上演受害者有罪論。
那個視頻本來一開始是打著揭露真相的旗號,但是后來卻讓人性的缺點徹徹底底地暴露了出來,徹底的碾碎了她渴望得到救贖的心,沒有人會救她了。
包括年少時的他,活在破爛里,生在罪惡里,連自己都活不了,更救不了她,哪怕豁出自己的性命,他也依舊卑微如螻蟻。
生而有翼,卻依舊匍匐前行,就連只想爬到她的面前,說一聲這個世界還有他的能力都沒有。
等他從失語癥中擺脫出來的時候,她已經失蹤十幾天了,直到三年后才回到高三六月的教室,什么也學不會,學不進去,所有人都在孤立她,背后說她有病。
而他卻只敢小心翼翼的接觸她,一點一點地慢慢陪著她,他已經錯過了她最痛苦的時候,便始終不肯相信自己有資格走進她的內心。
她的冷清,她的面無表情,都讓他覺得是一種錯,是他的錯。
……
游樂園里的小黑屋,云裳予拉著他一起去玩默契大考驗,工作人員拿著一張板子對著兩個人,上面寫著規則。
“你們要說出自己最喜歡的選項,然后讓另一個人去確定是否認同,如果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和隱瞞,我們的工作人員都會判斷出來哦,現在請你們分別去到不同的房間內。”
云裳予笑著看他,輕輕松開勾著他的小拇指,“那看來只能暫時告別呢,待會見啦!”
謝空余沒有什么表情的點了點頭,等兩個人都坐好了之后,工作人員開始提問,“你最喜歡的顏色?”
“粉色。”謝空余銀白色的眼眸毫無波瀾,指尖脫口而出一個讓工作人員頗為驚訝的答案。
“那好,接下來語速會加快哦,你最喜歡的圖案?”這回謝空余猶豫了一下,一時腦子里沒有什么畫面,工作人員笑著看他,“不能猶豫,快說。”
“云裳予。”
謝空余的耳朵上微微帶了一點紅,說到畫面的話也就只想到了她。
“最喜歡的姓氏?”
“云。”這次由于上一個問題沒有了任何猶豫,工作人員又問了很多,但最后發現全是和云裳予有關的,不免笑著打趣他,一時氣氛很好,即使他一點也不回話,除了必須要回答問題時。
最后等到查看對方視頻的環節,謝空余看見了云裳予的回答。
“最喜歡的顏色?”
“黑色。”
“最喜歡到圖案?”
“死亡。”
“最喜歡的姓氏?”
“沒有。”
“如果一定要說一個呢?”
云裳予猶豫了一秒,目光不動聲色對上監控攝像頭的時候退縮了一下,開口,“沈。”
謝空余原本毫無感情的面容上露出一絲破裂感,越來越沉重的呼吸聲壓抑的人幾乎是感受不到指尖死死掐入手心里的感覺。
“為什么呢?”工作人員多問了一句,是事先沒有計劃在內的,他知道他自己是沒有被問到。
云裳予被問到之后瞇了瞇眼,加深了幾分的笑容里根本就沒有任何溫度,理智的分析下卻偏偏要渾身帶刺般的展現出來。
“一個根本就不在出題范圍內的題目,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下的好奇,可真是有意思。”
謝空余忍著越來越迷糊的視線,緩緩垂下去的銀白色眼底壓著一股水霧朦朧的感覺,他知道答案,他知道答案……
因為那個人帶她離開了顧家,比他更早拯救了她。
雖然,是有半個血緣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