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隨后兩人出手。

張恒抬拳，腳步若虎，身周風聲大作。

“張家步法，奔虎式。”

臺下知之者道。

“何用？”

有知之者，自然有好奇者。

“此步法一經踏出，七步之內若虎奔狩獵，于敵者，不亞于與猛虎硬撼。”

“嘶……竟有此勢？”

卻見陳澤不慌不忙，腳下一點，便若蝴蝶展翅，輕飄飄繞過張恒。

“勢重而慢。”

隨口做出評價，他轉頭與恍若猛虎回身探爪的張恒以拳對拳，強硬接下。

距離擂臺較近的人頓時感覺氣浪沖頂，原本結實的擂臺在二人對拳處裂開。

“此人，當可撼虎而搏殺之。”

“何也？”

“張家奔虎步法，三式為絕，一是虎撲鷹，二是虎回身，三是虎踞山”

“各有何力？”

“虎撲鷹即蘊勢壓之，重攻心神；虎回身即猛虎轉顱攻殺，重在出其不意；虎踞山即守勢，伺機而動。”

陳澤再次點腳，若蝴蝶振翅，飄晃至擂臺一側。

張恒收拳轉步，做虎踞山狀，暗中則儲勢，伺機而動。

“力尚可。”

陳澤點頭，并不擺拳架，只是隨意站立。

“大師謬贊。”

張恒收拳站直，隨后腳下磚石飛濺，人身生雷，直擊陳澤。

陳澤不言，伸手探出，雙指輕劃，憑空斬出劍氣。

“此人大才，不以劍擊而斬氣，宗師而生劍意，妖孽也。”

“張恒亦是，只儲勢一剎便生雷而擊之，天驕也。”

“兩人何如？”

“皆當世之輝。”

雷擊劍氣，若長刀斬亂麻，劍氣仍存，雷霆散卻。

張恒后退數步，勉強避開劍氣。

臺上晴空稍稍抬手，擂臺邊緣微風輕撫，劍氣頃刻間便消散而去。

祁鎮雙目睜大，聚精會神。

譚夢生沖泡熱茶，不為所動。

魏鐘國若有所思，手指輕敲扶手。

白守恒輕點手杖，瞇眼觀戰。

曲然手筆齊動，似寫戰局。

賀知章輕笑，揉了揉身側少女的小腦袋。

少女撇嘴，做不屑狀，心中卻暗暗記下兩人搏擊應對的每一幕。

臺下眾人嘩然，擂臺上局勢明了。

陳澤張恒兩人相對而走，速度愈快。

只在剎那，張恒伸拳，勁氣透氣而出，于背后化作神將，一同遞拳。

陳澤仍出劍指，嗚咽聲四起，一抹白光直刺張恒身后神將。

白光若石砸洼水，接觸便穿透神將，將神將刺破，化作輝光消散。

張恒收拳，陳澤負手。

勝負已分。

眾人齊聲。

“武！”

陳澤點頭，張恒俯首。

“汝當勉勵。”

“吾有不如。”

兩人言罷，陳澤負手與擂臺中央，張恒則緩步離開。

眾人皆寂，只余陳澤閉目休酣。

開擂后，擂臺上的人每一次對戰后都有一段時間的休息時間，一般都在一刻鐘或兩刻鐘不等，這段時間內，依據禮法，不得有任何人上臺應擂。

臺上晴空正坐于中間的位置上，隨意伸手丟入口中一塊甜點。

祁鎮仔細回想，發現自己一點都看不懂陳澤和張恒兩人對局。

于是。

“阿空阿空。”

“在的。”

少女看向少年，少年又伸手拿起幾塊甜點。

譚夢生暗暗支起耳朵，魏鐘國稍顯得意，輕壓茶水入喉。

白守恒輕舒一口氣，稍稍抬頭看向遠處的小湖。

那里是陣師夏泰窗應擂陳澤之地。

先占水利三分，若陳澤力有未逮，定再輸勢三分，余者對半，陣師必勝。

賀知章卻叫來甜點，與少女低聲說笑，分毫不亂。

曲然稍作歇息，喝茶數杯。

“陳澤和張恒，到底是怎么打的？”

少女疑惑，她只看到了兩人交手三次，第一次兩人平分秋色，第二次張恒略差一籌，第三次張恒慘敗，毫無懸念。

少年輕笑一聲，隨后道：“張恒一開始是想先破陳澤的勢，于是，以虎撲鷹開局，無可厚非。”

少女點頭，“然后呢？”

少年繼續道：“誰知陳澤避而不戰，張恒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自己先輸三分；隨后張恒以虎回身對陳澤一拳，陳澤略勝，張恒便知道自己無法在力量上與陳澤對抗了。”

少女若有所思，道：“所以他第二次用了能夠召出雷法的武技，想要以法擊敗陳澤？”

少年點頭又搖頭，“那并非能夠召出雷法的武技，而是張恒自身的宗師勁氣。”

少女恍然大悟，替少年說道：“可誰知陳澤劍法高超，以劍氣破拳勢，張恒再輸三分？”

少年喝了口茶水，不做言語。

少女了然，隨后又道：“第三次交手兩人都動用了底牌嗎？”

少年一邊伸手倒茶，一邊回道：“陳澤沒用，張恒用了，所以陳澤贏了，張恒輸了。”

少女瘋狂點頭，然后感覺學到了不少新知識。

可誰知少年撇她一眼，“真正對敵的時候，第一招若無分生死之意，就出七分力，若分生死，便是只有十分，也要打出十五分的氣勢。”

少女疑惑，“為什么？”

“嘣。”

放下茶壺，少年毫不留情的彈了少女一個腦瓜崩，“禮貌不是用在分生死上的，道理才是；同樣，不要對該殺之人仁慈，不要對不該殺之人起殺心。”

“哦~”

少女摸了摸額頭上被少年彈到的地方，心不在焉，卻將少年這句話牢牢記下。

少年揉了揉少女的額頭，“弱肉強食是最不像道理的道理，卻是世間最好也是最壞的道理。”

清冷溫和的嗓音落下，少女突然很認真看著他道：“阿空阿空。”

少年很習慣的回道：“在的。”

少女撇嘴，“你好啰嗦。”

少年輕笑，隨后伸手，故技重施。

少女捂著額頭，“好疼的！”

……

臺下。

“咚，咚，咚……”

隨著鼓聲再次被敲響，正在閉目養神的陳澤睜開雙眼。

“金文成，見過陳大師。”

男人似乎是學著陳澤登臺的方式，緩步上臺拱手道：“陳大師劍術不錯嘛。”

陳澤還禮拱手后才道：“是很不錯。”

聞言，男子邪笑道：“那就讓讓在下，不要再用了。”

陳澤點頭，單手負后，一手向前展出。

男人壓下馬步，身軀逐漸生出血色霧氣。

“咚！咚！咚！咚咚咚……”

鼓聲逐漸加快，直到定點。

“武！”

“金文成，請擂！”

男人道，雙目漸生紅芒，宛若走火入魔。

“陳澤，應擂。”

短發少年稍稍向前，一股大勢傾軋直下。

“沒用的！”

男人身影瞬間爆發，頓時，碎石四濺，血氣憑空而生，蔓延全場。

陳澤不慌不忙，任由自己被血霧籠罩。

臺上，魏鐘國險些摔了茶杯，白守恒呆立原地。

譚夢生稍稍提起注意，實則心神大震。

曲然見此情形，手中之筆稍稍停頓。

就連賀知章與其身側的少女都提起了興趣。

祁鎮見大家做此動作，心底有些疑問。

晴空瞥了她一眼，咽下口中的甜點道：“好奇他們為什么這番動靜？”

祁鎮點頭。

“古時，軒轅戰蚩尤第一戰，軍將交戰，霧氣橫生，使人目不可視，但又所聞而無以回擊。”

晴空不慌不忙，卻講起了祁鎮不知道的故事，“而敵者，可與霧中自由穿行，不受阻礙。”

“所以……”少女沉思片刻回答道，“第一戰敗了？”

但聽到少女如此一錘定音的話，少年卻給了她一個爆栗，“你應該真正在意的不應該是同樣出現在擂臺上的霧氣嗎？”

“哦哦~”

少女點頭，雙手捂住腦袋，往后退了退，“所以……后來怎么樣了？”

“……”

少年沉默，伸手把她拉過來，“擂臺上的霧，和那時候的霧，很像，但確有很大不同。”

少女沉思片刻，面露驚喜之色，“晴空，你見過？”

“……”

少年點頭，隨后拿了塊甜點，“張嘴。”

少女傻傻聽從，可誰知她剛剛張開嘴，少年的小手便不斷拿起甜點塞入，不過幾下，她的嘴里便被塞滿了甜點。

“嗚唔唔……”

帶著灰色鐲子的白皙小手收回袖子，晴空稍稍認真了一點，道：“那個時候的霧氣，是蚩尤的一件后天靈寶的威力，而那件靈寶，就是一團霧氣，名字嘛……大概是叫晨昏霧。”

少女嗚咽幾聲，開始咀嚼起嘴里的甜點。

見她沒有再說話，少年便自顧自的說下去了。

“晨昏霧，一旦真正蔓延開來，會阻斷神魂與肉身的聯系，而那個時候的將士們也是因為身軀強橫而又帶有充足的氣運，于是氣運和霧氣兩相抵消，所以神魂并沒有被分離。”

“但是也是因為神魂沒有離開肉身，所以便被與氣運抵消后仍然有所殘留的霧氣蒙住神魂，導致神魂和肉身紊亂，最后被免疫霧氣的蚩尤士兵斬殺。”

“而蚩尤士兵之所以能夠免疫霧氣，也是因為震昏霧的特性，它是可以分裂開并且融入血脈的，而血脈中融入晨昏霧的人，神魂會自動過濾周圍環境的霧氣。”

少女稍稍思索，咽下最后一塊甜點，“相當于疫苗？”

聞言，少年恍惚一剎，隨后笑著點頭，“是的，相當于疫苗。”

少女恍然大悟，隨后舉一反三道：“我猜，這些融合了晨昏霧的人不禁能夠免疫晨昏霧，還會自行生出晨昏霧？”

少年欣慰的伸手摸頭，少女乖乖低頭，笑瞇瞇的任由他把自己的頭發摸亂。

可誰知少年卻只是摸了摸，隨后便收了回去。

“對的，他們不禁能生出晨昏霧，還能如使臂膀一般，隨意操縱晨昏霧。”

“而且，這種血脈可以傳承，不過在晨昏霧本源被軒轅焚盡后，傳承的代價，便加大了不少。”

少女一邊梳理好剛剛被少年摸亂的頭發，一邊認真的聽著。

清冷淡漠的聲音隨后想起響起，少女心境震撼。

“傳承的代價，從簡簡單單的換血，變成了換掉整根脊柱。”

“失敗了，脊柱內包含晨昏霧子種的血脈也不會散去，還可以再用。”

“但骨頭終會腐朽的，哪怕是超脫境界含有血脈的遺骨，也一樣會被歲月侵蝕腐朽。”

“你能讓一塊已經腐朽的骨頭代替你原本的脊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