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亦舟說完,所有人均看著他。
“我……我臉上有東西嗎?”他小心翼翼地問。
沈知意:“沒有,不過這個我們知道了。”
許亦舟:“原來是這樣。”其實你不說我也看出來了。
“好了。”沈知意話鋒一轉,“那現在能說說你倆怎么回事了嗎?”
還能是誰,自然只有許顏和陸遲朝了。
許顏撇撇嘴,還是一五一十地告訴交代了。
要說她和陸遲朝的第一次見面,是在她剛剛下山的時候。
那時候她還不常化成人形,喜歡用狐貍的模樣在樹林里曬太陽。因著修為較高,也沒人看得出她是只狐妖,被人當作一只普通的狐貍,她也樂得清閑。
但也就是在那時,她遇到了陸遲朝。
冬季朝陽城的傍晚總是冷的驚人,幾乎快到了晚上,人就差不多三三兩兩的收拾東西回家了,更別提郊區,更是荒無人煙。此時此刻西南邊的野山上,陸遲朝拿著弓,打量著周圍,像在四處找著什么。
他一低頭,看到了還是沒有變成人形的許顏。
雪白的狐貍懶洋洋地趴在草叢中,毛茸茸的尾巴緩緩上下擺動,似乎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盯上了。
青衣少年身姿挺拔,取出箭搭在弓上,屏住呼吸,將方向對準狐妖,與雪景融為一體,似為一副佳景。
只見他隨手一拉,箭便飛一般向許顏飛去。
在箭射出的那一剎,那狐貍也立刻反應過來,趕忙轉身,堪堪躲過一劫。
陸遲朝眉毛一挑。
竟然不中?
于是頃刻之間,他又射出了第二根箭。緊接著,第三根、第四根、第五根……
本來不想化成人形的許顏在這時硬生生地被陸遲朝逼到使出靈力變為人形。
陸遲朝懵了。
竟然不是狐貍?
這是——
狐妖?
他頓了一下,看著已經召出佩劍的許顏,他才回過神,慌亂道:“不是!姑娘,在下不是故意……”沒等他說完,許顏就已經提劍刺向他的喉間。
陸遲朝無法,只好側身避開。
一劍不中,許顏轉動手腕,看著他,眼色漸生冷意,她就不信了。許顏劍鋒一轉,劍氣立即跟著橫過掃去。陸遲朝雖即刻后退一步,但還是被劍氣斬落頸前的幾根頭發。
陸遲朝咽了咽口水。
她是真的想要自己的命。
陸遲朝邊躲邊解釋:“姑娘,劍下留情!”
許顏懶得聽他廢話,今天不把他的命留下,她就不叫許顏了!!他們做妖也是有骨氣的!!她又一次揮劍襲去,這一劍來勢洶洶。陸遲朝不得已放下手中的弓弩,取出腰間配劍。
劍與劍碰撞在一起驚起一陣靈力波動。
許顏察覺不對,立馬收起劍與他拉開距離。劍氣純粹,不像假的。
這人竟然是個修士?
她抬手換了個姿勢,直逼他胸口攻去。
陸遲朝不想跟她打架,畢竟也是他有錯在先。不過這一擊來勢洶洶,他想躲也躲不過。無奈之下,他只好用靈力生生扛下這一擊。
樹林中爆發出尖銳的劍鳴聲,枝葉被震得的簌簌作響。兩劍在空中相抵,不分上下。
許顏有些吃驚。這一擊她可是用了十成十的靈力,這個看起來很雞肋的的凡人竟然接下來了。她揮手又是一擊,陸遲朝迅速抬劍格擋。
許顏咬牙,劍式也因浮躁變得毫無章法,陸遲朝見招拆招,一一接下。
他明明打得過她,卻只是認真地接招,完全沒有反擊的打算,頗有一種獵人逮到獵物卻不抓起來,反倒慢慢玩弄,等到膩了再給獵物致命一擊的錯覺。
許顏心里暗罵,當初在清韻峰劍術時就不應該打瞌睡!
知道自己不是這個人的對手,許顏很有自知之明,看現在對方也沒想現在把她殺了的打算,她突然收了劍,凡人都是一樣的,她清楚自己的優勢。
事到如今,只能這樣了。
她抬起眼,眸中像含著訴不盡的情意,濕漉漉的雙眼一動不動地盯著陸遲朝,舔了舔唇,她軟綿綿的開口:“方才一時性起想與人切磋劍術,道友莫怪。”
一時間,風好似停了下來,空氣中好似帶著股燥熱。
陸遲朝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伸手在脖子后面抓了抓,他磕磕絆絆道:“……哦,哦,這樣啊。”他收起了配劍,“哈哈,愛切磋不是壞事。”
許顏眨眨眼:“我看道友劍勢純澈,靈力清冽,想必假以時日必有一番造化。”她勾起的唇上帶著瑩亮的水澤,小巧的嘴半張不張,欲說還休,帶著種誘人的媚意。
陸遲朝表情有一瞬間的僵持,他愣愣地看著她,斷斷續續的開口:“是、是嗎?”
許顏暗暗發笑,還不是和以前的蠢貨一樣。
“那道友你要不先過來吧,我們再切磋一下。”他邊說著,手又搭上了配劍。
許顏抓狂,等等什么意思啊!他不為所動就算了,手怎么又握住劍柄了啊!!難道她現在連媚術都生疏了嗎?!
剛想著要不拼一把偷襲他時,陸遲朝突然一手將她拽住護在懷中,另一只手順勢抽劍出鞘。
只見血光濺起,腥味散出。
再回過神時,陸遲朝已經擋在她的身前了,他面色凝重:“來者何人!”
而正對著他們的,是個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東西。那東西目露兇光,雖被陸遲朝劃中心臟,卻只是低頭看了一眼傷口,隨即又絲毫不在意的朝二人撲去。劍身深入他的胸膛,他渾然不知。
陸遲朝暗道不妙,立馬將劍從他身體里抽出。
面無血色,目透紅光,印堂隱泛煞氣——是噬魂尸!
許顏也反應了過來,雖然她不知道眼前所為何物,但也知道來者不善,于是她一改媚態,拽著陸遲朝道:“跑!”
陸遲朝不動,他搖頭,推了推許顏:“你走吧,我不能跑,若是讓他進城,朝陽城的百姓必受其難。”
許顏無語,死道士都這樣,婆婆媽媽的。
許顏道:“那我走了。”
陸遲朝點頭。
沉默片刻,許顏終是沒動。
陸遲朝應付著噬魂尸,看到許顏,問:“你不是要走了嗎?”
許顏深吸一口氣:“我突然不想走了還不行嗎?要你管!”她慢慢挪到陸遲朝身邊,開口問:“臭道士……我怎么幫你。”
陸遲朝有些意外,不過這個關頭也不是適合聊天的時候,他言簡意駭:“你能先拖住它嗎?我有辦法應對。”
許顏挽了個劍花,催道:“你快點。”
“自然。”
那噬魂尸并不懼劍,普通的劍捅入它身體中都不會有一點反應,唯有將靈力注入劍中,它才會因此略微停滯。而且不知幾時,噬魂尸的數量都了起來,又來了兩只。
許顏打得吃力,這些家伙根本就殺不死!那死道士怎么還不快點,在拖下去她就要被他們撕成片生吞下去了!
趁許顏與另外兩只噬魂尸纏斗之際,一只噬魂尸在遠處轉動它凸出的眼球,呆呆地看著許顏,然后突然一點一點的轉過頭,看向一邊的陸遲朝。
陸遲朝正拿著張符紙,以血為墨在上面寫著什么,似乎并沒有留意到有噬魂尸朝他走來。
許顏察覺不對勁時,那噬魂尸已經繞到了陸遲朝的身后。
畫符畫傻了嗎?怎么不被這東西給咬死,心里是這樣想,但許顏卻將手上唯一的武器召了過去:“若絮,去!”雪白的長劍正中那只噬魂尸的心臟。
噬魂尸因這一劍動作頓了一秒,而正是這一秒,陸遲朝也注意到身后有異。手中的定尸符剛好畫完,他利落的轉身,行云流水的將符貼在噬魂尸額頭。
正想著叫許顏,卻瞥見因無配劍在手,許顏只得以手為防的畫面。
她用腳踹倒了一只噬魂尸,陸遲朝看到她愣了一瞬,顯然她自己也沒料到能把噬魂尸踢倒。不過她立馬反應了過來,沾沾自喜著自己原來不用劍也怎么屌!
下一刻,地上那只噬魂尸邊鎖住了她的雙腳,許顏思索著怎樣擺脫之際,另一只噬魂尸也撲了過來,一口咬在她的手上。
陸遲朝即刻趕過去,定尸符完整地貼在噬魂尸身上。
他拉過許顏的手看傷勢。
白皙的皮膚上一排發綠的牙印顯得愈發猙獰,傷口處正不斷滲出血跡。
他還沒說話,就看到一只手朝他臉上揮去。
啪。
鮮紅的手印在他臉上浮現出來。
陸遲朝頓了頓,不知道該說什么。其實他剛剛便知道有噬魂尸過來了,可畫符不能中斷,否則會遭到反噬。
“姑娘,你放心。”陸遲朝思索著開口:“有我在——”
許顏翻了個白眼,打斷他:“你是不是想說,有你在,絕對不會讓我死的?我不信,話本里只要男的說這句話,女的都死了。”
“不是。”陸遲朝握著她的手,語氣誠懇真摯:“有我在,你可以死得慢一點。”
反正都快死了,許顏忍無可忍。
“啪”的一聲,又是一巴掌。
她掙扎著想起來,卻發現脫了力,動彈不得。
陸遲朝解釋道:“被噬魂尸咬后,正常人會脫力,一炷香內便尸化,皮膚漸漸泛綠,而后臉色發紫,神智不清,變得人不人,鬼不鬼……”
“行了。”許顏沒法動彈,只能又送他一個大白眼,道:“打住!我會這樣還不是因為你?”
“嗯,但是——”
“但是什么但是,我都快死了,不,比死了還恐怖,那么丑……”許顏閉眼,“你殺了我吧。”
“其實——”
“我知道,你下不了手對吧,沒關系,來吧。”
“只是我——”
許顏怒了,她要是能動肯定再給他一巴掌。
“你什么你,你個大男人怎么磨磨唧唧的,能不能一劍給我個痛快!”
陸遲朝欲言又止:“我還沒說完,你是妖,妖身與凡人不同,等這陣無力感過去,你就能恢復如初了。”
許顏咬牙切齒:“那你不早說!”
陸遲朝有點委屈:“你也沒聽我說完。”
“那我什么時候好?”
“快則一炷香。”陸遲朝若有所思道。
“慢呢?”
他打量著許顏的神色,試探著道:“一天?一禮拜……半個月?”
許顏:……
定尸符沒辦法完全鎮住噬魂尸,陸遲朝想了個法子,將這三只暫時封在山洞內,雖然定不住他們,但可以把他們封在山洞里,再下一道禁咒,凡人靠近不得。
做完這些,發現許顏還是倚在樹下動彈不得,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他道:“冒犯了。”
繼而背起許顏往城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