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也沒樂呵多久，到了后山小院，云龍并沒有打算和周蒙一樣放過他們。

“遲到一刻鐘，你們兩個怎么回事？”

云龍沉著臉，在兩人身上來回掃視，最終視線定格在蓮舒身上。

對于他唯一的女徒徒，而且還是個乖巧懂事勤奮刻苦的娃，云龍一向很是稀罕。

他當即柔和了面色，“蓮舒，你來說。”

蓮舒老實開口：“昨晚師弟陪我練功，睡得晚，今早起的遲了些，抱歉師父，我們不是故意遲到的，下次一定注意。”

云龍聽了，沒在追問，讓他們找位置坐下。

“好好聽課，今日找時間把前山石階掃一遍。”

幸好不是全山的石階。

蓮舒想，一千四百階和一萬三千階，她更喜歡前者。

早課很快就過去了，蓮舒婉拒了眾弟子想要幫忙的心思，拉著王也就走。

她一向不喜歡連累不相關的人。

“師弟，這次是我連累你，你先回去吧。”

蓮舒淡淡開口。

“連累啥，你又沒把刀架我脖子上讓我做什么，”王也撓撓臉，眼神挪到另一邊，“不就是掃臺階嘛，一塊兒唄。”

咳，他師姐咋還不撒手？

蓮舒還想說什么，王也反手一握，抓著蓮舒的手腕就往前山走。

“走了走了，趕緊完活趕緊回去歇著嘛。”

蓮舒：......

這個師弟一點都不乖......不過，她不討厭就是了。

任由王也拉著她走，蓮舒垂眸看向被王也攥著的手腕，平靜橙眸中閃過一絲疑惑。

師姐的手腕也太細了吧，這得是營養不良多少年了啊？？

不行，拯救失足病弱少女第二步，養膘！

雖然他沒錢，但是他可以坑爹啊！

王也心里琢磨著，他記得臨走的時候他媽還給他塞了一張卡？

得找個機會去瞅瞅里面有多少資金。

這個機會可讓王也等得有點久了。

一年后，已經習慣王也蓮舒同進同出的眾人面無表情的看著蓮舒拎著王也上早課，下早課，去廚房，甚至很多時候云龍直接讓蓮舒多教教王也武當功法。

王也對劍法棍法帶兵器的都不感興趣，他覺得干點啥拿著武器太費事了，萬一下山了，還很惹眼。

所以在王也基本掌握所有基本功之后，蓮舒只教他了掌拳指這些空手招式。

在教王也的過程中，蓮舒對他的天賦悟性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在背會口訣的前提下，所有的東西，只演示一遍，王也基本就能掌握核心，根本不用蓮舒再費口舌講解。

王也只用了大半年，就把所有空手功法都學會了。

這天，檀和看到兩人時，王也高高的仰著頭，趴在地上，一只手在身后被蓮舒鉗制，另一只手抓著蓮舒的腳腕。

蓮舒則是單手背后，直著一只腿曲著一只腿，脊背挺直的坐在王也身上。

“我單手你都輸了，晚上多練一刻鐘。”冷笑ing

“我反對！師姐你不能賴皮啊！明明就是你詐我！”

“反對無效，誰讓你不專心。”

舌尖輕抵上顎，蓮舒勾唇松開手，從王也身上站起來。

蓮舒扭頭，笑容加大，“檀和師兄你怎么來了。”

檀和上前，揉了揉蓮舒的頭，“太師爺讓你中午做點菜，到時候跟他去山洞那邊。”

“好......剛好時候不早了，我這就去廚房。檀和師兄要不要一起吃點？”

“我就不了，等會還得下山一趟買點東西。”

蓮舒拉起王也，朝他揮手，“成，那我們先走了，師兄注意安全。”

“太師爺每次都是親自去那個山洞送飯吧，他為啥不讓咱們去？”

王也隨意的拍了拍身上的土，問。

“洞里那三個祖師爺都是特殊情況，誤入的弟子也沒真正見到過里面的樣子，我跟著太師爺也只是守在洞口而已......害，哪個師門沒點秘辛啊。”

蓮舒眼神飄忽一瞬，低著頭回答。

王也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不知道信沒信。

信肯定是信了，但他心里跟個明鏡似的——師姐有事瞞著他。

這個認知不知怎么，讓王也有點低落。

給蓮舒打了一年的下手，王也十分熟練的做好準備工作，沒一會，蓮舒就炒好了滿滿五盤菜。

食盒里放四盤，剩一盤蓮舒和王也在廚房就給解決了。

負責伙食的李師傅有點眼饞，可是他偏不說。

蓮舒笑瞇瞇道，“下次我多做些，就請李叔給掌掌眼了。”

“誒好嘞~趕緊給周蒙道長送過去吧，別讓人家等急了！”

李叔瞬間笑開了，拿大勺的手更加用力的翻炒。

“那您忙著，我們下次再來啊。”

與王也待久了，蓮舒說話不自覺的帶了點別的味兒。

“太師爺，菜做好了，咱們現在就走？”

“走走走，辛苦小舒兒了。”

周蒙打開門，見王也在旁邊，一點都不意外。

王也撓撓頭，“那什么，我這會就走。”

習慣哪都和蓮舒一起，王也差點忘了這次太師爺可能不打算帶他一塊玩兒。

周蒙瞇著眼睛，還是一副笑呵呵的樣子。

“喲，你們倆一塊兒啊，那我可是既不擔心小舒兒累壞了，也不擔心小也懶壞咯~”

王也受寵若驚，“您帶我一塊兒？”

周蒙道：“小舒兒一個人沒意思，你作伴，我放心。”

“得嘞，小的肯定使盡渾身解數！”

忍俊不禁的看著王也狗腿子模樣，蓮舒輕笑，“您別一到地兒就睡，我就謝天謝地了。”

面色迥然，王也嘿嘿一笑。

王也在武當呆的時間一長，蓮舒才發現，這師弟是真能睡，還特懶。

每天早晨叫醒王也，拉他吃飯，再去后山小院，蓮舒就得用將近兩個小時......也不怪弟子們驚訝，卷王突然不卷了，甚至遲到的跡象愈演愈烈，任誰都得納悶。

好在蓮舒內心很強大，就算師長同門懷疑她早戀，也只是懷疑，一直沒有證據就是扯淡~

師父太師爺都是愛八卦的，也不想想，大家都是道士，哪來什么青春萌動啊。

雖然王也長得還不賴，性格還不賴，人品也還不賴......不對，她還是未成年，想這么多干嘛？？

蓮舒在差點摔了個狗吃屎之后，終于思緒回籠，認真看路了，然而......

王也不客氣的噗嗤一聲，“師姐，已經到地方了。”

差點撞石頭的蓮舒：......謝邀，咋不干脆點創屎她呢。

周蒙無奈，接過食盒就進去了。

兩人就在洞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倒也不枯燥。

“這得有好幾個小時了吧，太師爺咋還不出來？”

王也坐在石頭上，杵著臉數對面蓮舒露出來的頭發絲兒。

蓮舒張了張口，還沒出聲，洞里傳來劇烈的爆破聲，隨之而來的是噴薄而出的火浪。

出事了。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起身，沖向里面。

“師兄，睜開眼啊！你真的不想再看看么！”

“師弟，是......是我錯了......說你冥頑不靈也好，意志堅定也罷......都無所謂了......”

“你......放我走吧，從今往后我都不會再來打擾你！”

“呵......師兄，放你走可以，你把當年那個的小丫頭交給我，我就放你走！那丫頭那么有天賦，你為什么不讓她碰！”

“因為她是宋真的女兒！”

兩方歇斯底里的聲音突然沉寂下來，連帶著火焰也有消減的趨勢。

眼瞼微垂，王也下意識偏頭，蓮舒抿著唇沒什么表情，火焰的紅光映在臉上，讓蒼白的小臉多了幾分暖色。

“現在你明白了嗎......你可以逼我，但你沒資格動她......因為我們本來就欠他們的。”

肩膀頹然垮下，嘴唇蠕動，洪音艱難的找回自己的聲音，“宋真他，還好嗎？”

“他死了。”周蒙平靜道，“臨走前只拜托了我一件事，照顧好他的女兒——就是蓮舒，那個你覺得很有天賦的女娃。”

“......對，不起......是我當年太懦弱了......我不應該放他下山，不應該讓他一個人面對外面的追殺......對不起......對不起......”

當年討伐三十六賊的聲音太過強大，宋真為了保下武當，孤身下山......從此杳無音訊。

可那件事本來就和宋真沒有任何關系，他那時也只不過是二十多歲的小伙子啊......他還那么小......他還那么小！！！

“師弟你怎么了？！快停下！！”

周蒙察覺到周圍氣息不對勁，睜開眼睛就發現以洪音為中心，炁產生暴動。

洪音好不容易在周天變化中保持自己的神志清醒，此刻心境突然崩潰，陷入混沌。

“師弟！清醒一點！宋真出事和你沒有關系！師弟！！”

周蒙并不了解洪音的情況。

蓮舒想，他們都是她的長輩。

下一刻，安安靜靜縮在墻角的蓮舒動了。飛速挪到洪音身前。

以面前枯坐的老人為終點，龐大的藍綠色炁團源源不斷的從蓮舒掌心散出，帶著濃郁生機和難以描述的舒適感。

洪音周身狂亂的氣息肉眼可見的平復下來。

“小舒兒？！”

周蒙只叫了一聲她的名字，卻沒阻止，他沒法眼睜睜看著洪音出事。

“那什么......太師爺，小的也在。”

王也撓撓頭，也從后面跳出來。

周蒙：“......”

“女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沒一會，洪音清醒過來，他抬頭，望著眼前和宋真有幾分，相似的稚嫩臉龐，語氣中帶著不易察覺的小心翼翼。

“晚輩蓮舒，兒時無意冒犯，還請這位師爺見諒。”

蓮舒后退，不卑不亢道。

“......好孩子，師爺不怪你，不怪你......”

空洞的眼眶溢出兩行液體，與剛才的偏執模樣判若兩人。

王也這邊正猶豫要不要也上前拜拜這位祖師爺，忽的瞥見腳底踩了什么東西。他低頭一抬腳，是張四四方方的破舊羊皮紙，第一眼看過去，那圖仿佛有生命一般瞬間靈動起來。

王也饒有興趣的把羊皮紙撿起來，正想再仔細瞅瞅，一旁的周蒙注意到了他的動作，大驚失色。

“不好！王也！閉上眼睛，別看那張圖！”

王也一激靈，刷的一下就把圖撇開老遠，乖乖巧巧的立正站在原地。